第二六八章 鞭牛（1 / 1）

鄂王爷在欢呼声中回到高台，演武的两军列队排于台下。

对阵中有很多鬼受伤，但无鬼叫苦叫疼，都伤臂血洞挺立不动，融入全军森林。

李正坤不得不由衷佩服，岳家军果然军纪严明，令人景仰。

鄂王爷眼光扫过全军，露出满意的神情，一手仗着腰间宝剑，一手用力挥舞，直指前方，似乎金兵就在前面：“健儿们，金人欺我中原无人、朝中乏兵，悍然纵兵南下，鲸吞中原，不仅侵我河山，蹂躏我同胞，还掳掠我圣朝二帝，将我大宋朝庭挤压至江南一隅，偏安苟且。作为圣朝子民、煌煌官军，面对此奇耻大辱、山河破碎，我们还能安枕而眠、端碗而食吗？我等当奋勇争先、浴血拚杀，直捣黄龙，光复中原，迎回二圣！健儿们，我等当沤心呖血，人不解甲、马不卸鞍、日夜操练，不击退金兵绝不收兵，不匡定金瓯绝不罢休，不报仇雪恨、讨还血债，绝不解甲还乡！”

台上从王妃开始，到部将、幕僚，全都奋然而起，振臂高呼：直捣黄龙，迎回二圣；台下列阵军队、万千看闹热的鬼魂，也全都热血澎湃，怒气填膺，在岳云和张宪带领下，齐声高呼：光复河山，消灭金兵！

李正坤被深深震撼，也举臂高呼：光复河山，消灭金兵！

这就是众志成城的力量，在这股力量面前，所有侵略者、帝国主义，一切不自量力、心怀叵测者，都将会被辗为齑粉，其臭名亦将被永远铸记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耻辱柱上，贻笑千古。

鄂王突然纵声高歌，较场上所有的鬼魂都跟着他一起歌咏：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群情激昂，反复吟咏，直到一个时辰才罢。

参演军队有序退去。岳云和张宪回到台上，向鄂王爷交令。

王老头告诉李正坤，每年在鞭黑牛之前，鄂王爷都要先进行一场演武活动，为的是不忘国耻、振军强武，使手下将士和百姓永远牢记：忘战必危、弱兵必危，失将必亡、奢靡必亡、失才必亡。

李正坤闻言又佩服又惊讶，没想到一个普通老鬼儿，居然境界和认识如此之高，实让他刮目相看。王老头却道，这都是鄂王爷教导，我们都牢记在心。

原以为阴庭纵容鄂王是胆怯，此时才知阴天子识鬼之明，远超自己想象，将鄂王山交于鄂王爷治理，民富兵强，忠于朝庭，阴天子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李正坤不觉深惭不已，自己才识、境界俱低，却妄揣圣意，诋毁鄂王，实在该打！

忽然一阵喧嚷，从高台后面涌出一群鬼魂，看装束象是鄂王府仆役胥吏，牵着一个通体乌亮、健壮高大的黑牛，众鬼手中持有柳条、铁鞭等物，着力鞭打着牛身，噼啪之声全场可闻。虽然隔得较远，李正坤还是能够清晰地看见黑牛身上渗血的伤痕，从那些横七竖八的新鲜鞭痕上可知，黑牛一定会感受到要命的疼痛。黑牛在鞭打声中低沉而凄惨的哞哞叫声，证实了这一点。

王老头笑道：“看见了吧，这就是鞭黑牛！”

李正坤道：“没想到鄂王爷还有这个癖好，喜欢虐待动物。”

王老头怒道：“怎么叫虐待动物呢，你知道这黑牛是谁吗？它就是当初害死鄂王爷的奸相秦桧！”

“哦！——那倒是该打，可秦桧怎么变成了一头黑牛呢？”

经过王老头的讲述，李正坤才明白这头黑牛的来历。

原来，秦桧死后，先在无常殿审讯上刑，又转第一阎王殿复核受罚，然后被下到地狱，受苦五百年，受苦完毕，被第五殿阎君包王判投畜生道，成为一头耕田犁地的大黑牛。

未曾想，这秦桧虽在无常殿和第一阎王殿、第五阎王殿饱受各种酷刑，又在地狱中受虐五百年，轮回前亦照例饮下孟婆汤，按说早将前世忘尽，只能安心做一头吃草受鞭、干活待宰的牛畜生，可这头大黑牛却似乎天生便具备逢迎之力，干活卖力，体贴主人，表现出出人意料的高智商，换得主人全家的宠爱与优待。没犁几年田，主人竟另买了一头牛来耕田犁地，将大黑牛犹如客卿一般供养起来，舍不得役使不说，还甘草净水管饱管够，将大黑牛养得膘肥体壮。

这糊涂的主人在死后受到无常殿责罚，将他判到畜生道投为一头牛，以赎包庇秦桧之罪。

秦桧投生的大黑牛死后，包王观其性情非短时内可扭转，便将它送至鄂王山，言明前世今生，交于鄂王管束折磨。

鄂王爷大喜，真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跟部将僚属商议之后，想出鞭黑牛这个活动，每年腊月里隆重举行。同时召集四面八方的百姓前去，在部将兵士、胥吏仆役鞭打之后，募召围观百姓中的自愿者前往鞭打，总之需将大黑牛打得肉尽骨裂、庵庵一息，方才罢手。

岳爷爷又由鞭打奸臣想到，南宋至亡没有光复中原，江山一统，而大黑牛送来鄂王山时，因已过五百余年，阳间朝代更迭，南宋之后历元朝、明朝，此时正值清朝时期，而清朝的统治者满族，正是宋朝时金国的后裔，史称后金。也就是说，南宋时，因有岳飞、韩世忠等一批忠心耿耿、能征善战的抗金名将守卫破碎的山河，金兵虽屡次纵马南征，也曾经打过长江，掳掠江南，但始终不能灭掉偏安朝庭南宋，反因连年战争，消耗掉彼此双方实力，而被蒙古铁骑拣了便宜，横扫中原和金国，建立起元朝。

后草根皇帝朱元璋崛起，虽将蒙古人赶回大漠，夺回中原，建立明朝，但金人蛰伏东北，逐渐恢复元气并发展壮大，不仅在明朝后期屡次出关侵扰京畿，而且最终因吴三桂打开山海关，放清军入关，清军颠覆明朝，占领中原。后金入主中原，建立清朝，使岳爷爷当年的平生夙愿化为泡影，而当初要不是奸相秦桧十二道金牌召回岳家军，岳爷爷早已带着岳家军光复中原，中兴南宋。

每当想起这些事，岳爷爷都气得钢牙咬碎，遂在每年的鞭黑牛之前，举行演武活动，名为演武，实际上是小规模的军事演习，以示不忘军备，誓雪国耻！

因此，每年的鄂王山演武、鞭牛，遂成鄂王山一带传统节目，已延续数百年之久。

听了王老头讲述前因后果，李正坤才知道广场上这头大黑牛的确是他妈该受修理，应该大大地虐待，且任何动物保护组织只要了解原因，都不会同情它。呵呵。

大黑牛在鞭打中被牵到金甲武士圈出的空地之中，用铁栏围住，鄂王爷和王妃在儿子岳云及部将僚属的陪同下，走下高台，来到围栏旁边。

有武士呈上茶杯般粗大的铁鞭，鄂王接过，陡然间双目圆睁，胡须贲张，怒气满面，将手中铁鞭高高举起，奋力甩下，击打在围栏里的黑牛身上。

鄂王爷骂道：“尔与金人勾结，十二道金牌将我召回，使得十年抗金之功废于一旦，尔奴媚降金，换取荣华富贵，却使得中原恢复无望，山河残破，百姓蒙难，二圣蒙尘！再者，尔在我朝已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说富贵，已算极致，却仍不满足，叛主卖国，真是丧心病狂、猪狗不如！着实该杀该剐该打！”

鄂王爷边骂边打，贯注全身之力，手臂抡得如风车一般，鞭子抽打在黑牛身上，劈啪之声如同爆豆，剧烈而沉猛，黑牛四蹄乱踏，头撞铁栏，铁栏纹丝不动，黑牛躲无所躲，晕头转向，只能哞哞惨叫不已。

打了一个时辰，岳爷爷才罢手。黑牛浑身冒血，已无一寸好肉，四膝跪地，将牛头搁在铁栏上，张开大口，掉出舌头，只有呼气儿，少有进气儿。

武士又呈上一条细铁鞭，鄂王妃接了，骂道：“你这奸贼，害我夫君，害我云儿，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奋力举鞭猛击。

王妃到底气力不足，约鞭打小半个时辰，就气喘吁吁，难以为继，不得不恨恨地停下来。

岳云劝娘亲歇息，由他来教训这头蠢笨黑牛。他拿过父亲岳飞手中的粗铁鞭，对黑牛骂道：“可恨的奸贼，投降金贼，谋害我的父王，又瓜蔓诛连，滥杀父王部下，我鞭打你一千年都不能解除我心头之恨！”

岳云抡臂如风，狂鞭一个时辰，将大黑牛早已碎裂的皮肤打飞，扯下黑牛肉来，许多地方露出森森白骨。大黑牛开初还身动哞叫，似乎疼痛难以忍受，后来叫声渐小，牛身也不再动，犹如昏死过去。然而它并未昏死，只是疼得无法动弹和嘶叫，只勉强半睁着一双牛眼，恐惧而乞怜地望着岳云，似乎在乞求饶命。

张宪接过岳云手中鞭子，大骂奸贼该打，也狂鞭一个时辰；其余部将僚属依次上前，力大者用大鞭，力小者使细鞭，都先数其罪，然后尽力鞭打，几百上千，不拘定数。大黑牛身上牛肉几乎被鞭打殆尽，白骨越露越多，都能透过骨头看见里面黑乎乎的内脏。

鄂王爷和王妃已在岳云陪同下，回到高台，看手下部将僚属鞭打。部将僚属鞭完，众兵将又排队上前鞭打。因数量太多，等兵将们鞭完，天色已瞑，较场上张起灯火，如同白昼，围观的鬼魂们不仅没有倦怠，反而兴致更加高涨，因为接下来就该他们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