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坏人来了（1 / 1）

新鬼死前都是美国人，所用语言为英语，李正坤起初还担心语言不通，捉住新鬼之后才发现，担心完全多余。虽然在阳间各国各地语言文字不同，但到了阴间，鬼魂全部无师自通一般会说汉语、识汉字。原来，阴天子早在两千多年前，受秦王朝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的启发，就颁下阴律，阴间鬼魂全部使用汉语言文字。当然，那时候还不叫汉字，叫小篆，随着中国中原王朝更替、语言文字发展，阴间通行语文亦随之而变。现今阴间通行文字为简化汉字，通行语言为普通话。

数万散于街头、树林的鬼魂被鬼兵棍打鞭抽，往生魂圈子里驱赶。老实的新鬼，见鬼兵全副武装、穷凶极恶，虽不情愿，却也只得乖乖被赶着往圈子里走，接受自身宿命；有大量的新鬼却极不老实，仗着人高马大，有些甚至比健壮的鬼兵要高出一半，哪里将黄皮肤、黑眼睛的鬼兵放在眼里，百般挣扎抗拒，甚至趁鬼兵落单之时，围而殴之。

鬼兵对此情况早见得多了，对不服管教之鬼，不论肤色是白是黑，一把黑粉撒去，蚀骨销肌，痛彻骨髓，新鬼立马老实；对参与围殴之鬼，更是毫不留情，撒黑粉使其丧失战斗力后，刀砍剑斫，去手去脚，干脆利落。大部分新鬼被赶进圈子后，街面上四处散落着断肢残身；关进新魂圈的鬼魂呼号惨叫，不绝于耳。未被捉住的鬼见此情形，不管不顾，只没命地四处奔逃，鬼兵们只得一边大骂，一边四处追赶。

李正坤正带着一队鬼兵追赶一群往北逃散的新鬼，忽从一条街巷中跑出来一个小黑鬼，死龄约十岁，满脸是血，边跑边哭，李正坤一把抓住他，问乱跑什么？小黑鬼用手指着身后，满脸恐惧地叫道：“有人要杀我！”

一群小白鬼从巷子里冲出来，约有十来个，死龄与这小黑鬼相仿，对李正坤高叫道：“黄鬼，快将那黑鬼放开，我们要杀了他！”

“为什么？”李正坤问道。

“因为他是黑人！”小白鬼叫道。

李正坤大怒，斥道：“黑人的命也是命！再者，尔等都不是人，早已都是泉下之鬼，不思错误人生，却将阳间的种族岐视带到阴间，而且变本加厉，丧失鬼性，实属怙恶不悛，若不打你等，必使正义缺失！”

一声喝令“打！”鬼兵横过枪杆，将一众小白鬼打得哭爹喊娘，抱头乱窜。

待众小鬼都老实了，李正坤命就地画一个小圈，将小鬼都赶进去，将手中牵着的小黑鬼也放进去，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再有白鬼欺负你，你记着他就是。”小黑鬼惊恐地点点头，战战兢兢缩到一边，白鬼们都在另一边，站在圈外望去，一片白和一个小黑点。李正坤从未见过此景，想起刚才小白鬼还叫他黄鬼，那邈视高傲的神情尚在眼前，不觉心头升起一种复杂而难以言说的情愫，此时再忆起小岛上鲁迅说过的话，似乎朦胧的色彩要淡一些了。

“该死的帝国主义！”李正坤在心中默默地骂了一句，带着队伍继续前行。

转过几条街，一个女黑鬼慌慌地奔过来，死龄二十来岁，身体健壮匀称，前凸后翘，颇为性感，却神情惶急，口中大叫“坏人来了！”李正坤命兵丁拦住她，问道：“坏人什么时候来，我专治坏人。”

女黑鬼未及说话，旋风般奔过来一只鬼队伍，有上百之数，全是高大的白鬼，脖子上挂着黄、白金链子，露出来的胸肌和臂肌都至为发达，鼓肉若囊，似乎蕴含着极快的爆发力和极大的力量；又绘满纹身，透着一股邪劲。见李正坤只带着十来个鬼兵，白鬼们呼啦围上来，将李正坤等围在垓心。一些白鬼掏出蝴蝶刀，嘴里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满脸嬉色地盯着李正坤。

李正坤问女鬼：“坏人就是他们？”女鬼不敢答话，白鬼忽哨一声，一拥而上，要将李正坤等包了饺子。

鬼卒们大惊，忙横枪急舞，仓促抵抗，无赖对方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又高大有力，在阳间时一定为体育名星，或是拳击格斗高手，十来个鬼兵几乎眨眼间便被打倒在地，缴械失能，只能蜷缩在地上被白鬼们猛揣猛踢。有鬼卒暗中抓出黑粉来撒，却犹如扬灰于**，在波涛中翻滚几下便不见踪影。

李正坤原护着女黑鬼，见此也顾不得了，一把推开她，拔出青吉短剑，如风车般挥舞了一圈，身边便掉落一层断手断足。围着他的白鬼一片嚎叫哭喊，纷纷退了开去。

李正坤正欲抓住战机，挥剑冲上去扩大战果，忽从白鬼后面转出一排枪手，长枪短枪一齐嘶鸣，李正坤见势不妙，赶紧化着一阵黑风，呼啸而去。白鬼也不追击，更不恋战，从地上扯起呆悚如鸡的女黑鬼，裹挟着往旁边街巷一溜烟退去，转眼不见踪影。

李正坤现身转来，掏出白粉给受伤的鬼卒疗伤，疗完伤见天色已晚，只得带着队伍往回走。

来到圈小白鬼的地方，禇雄儿正用鞭子抽打他们。禇雄儿带队追赶几个白鬼来到这里，见圈内一群小白鬼正在群殴一个小黑鬼，心中侠义之气生发，毫不犹豫地掏出鞭子，打白救黑。李正坤见小黑鬼头破血流，状况比刚才还要不堪，可见这群小白鬼从内心深处就没将他们这些阴司鬼兵当回事，更无丝毫恐惧之情，遂蹲下身，问小黑鬼是哪些小白鬼打他，小黑鬼不敢说，李正坤温声鼓励，禇雄儿也让他大胆指认。

小黑鬼终于鼓起勇气，颤颤兢兢伸出手臂，指了一圈，十余个小白鬼都有份儿。小白鬼遭到当面指认，毫不为意，目光炎炎地盯着李正坤和禇雄儿，脸上带着我们有大人，也即是大白鬼、老白鬼撑腰，你们敢把我们怎么样的神情。李正坤让禇雄儿将小黑鬼带出圈外，从一个鬼兵手中拿过一杆大枪，横过粗大的枪杆，照着圈内的一众小白鬼狂打狂砸。

小白鬼们始料未及，被击中倒地，呼号连天。原以为这样就够了，可李正坤没有停手之意，继续猛砸，直到将所有小白鬼身躯全砸得四分五裂，暴满一地，才收了枪杆，骂道：“人死之后，无论地域、国藉、文化方明，还是肤色、权势、财富等，所有阳间之物全部归零，只剩下一具从阳间带来的躯壳和一个赤祼裸的灵魂，因此，所有鬼魂一律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等蕞尔小鬼儿，做人不过几年十余年不等，短到可以忽略不计，却居然到死都带着阳间的深刻偏见，可见阳世谬见误尔等不浅！今天击打尔等托魂之躯，让尔等魂魄受浸入骨髓之痛，正是伸张阴律，清本溯源，着力剔除尔等浑身暴戾之气，满心自认高贵之误！尔等若有悔意，必不忘今日之刑也。”

说了一大篇，满地小鬼儿哪里听得懂、听得进，只管胡乱呼叫，李正坤大怒，欲举杆再打，忽从街巷里冲出一群高大白鬼，端着各种各样的枪支，有机关枪、冲锋枪、狙击枪，也有猎枪和各型手枪，杂七杂八，眼花缭乱。

鬼兵们尚未看清，对面白鬼已喊叫着开火，转瞬间上百条火舌犹如毒蛇吐信，迅疾窜来。许多鬼兵猝不及防，被子弹击倒在地，抱头搂肩，长呼短号，丧失战斗力。未中枪的鬼兵见势不妙，赶紧四处窜逃，各找地方躲避。

禇雄儿从未见过此等阵势，拉着小黑鬼，呆站街心，一时不知所措，李正坤飞身上前，拉起禇雄儿急往旁边巷子里钻。

白鬼队伍冲上来，自动分为两拨，一些白鬼清理残敌，对着躺在地上嚎叫的鬼兵脑袋开枪，直到鬼兵们不再动弹为止；一拨白鬼拾起街上断树枝，刷扫圈住小白鬼的黑粉。因当初圈禁小白鬼时，鬼兵们撒的黑粉不厚，树枝虽被黑粉蚀得青烟直冒，但还是很快便被扫开一个缺口，白鬼们进入圈内捡起小白鬼们的身躯残骸，抱着出圈，退回巷子去了。

禇雄儿被李正坤拉着撤退时，情况虽然危急，却没有撒手，手上还紧紧拉着小黑鬼。此时，小黑鬼黑白分明的小眼睛怯怯地盯着禇雄儿和李正坤，身子也抖动着，可见被突然而至的凶险吓得不轻，李正坤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让他不要害怕，现在已安全了。

禇雄儿也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神来，情智恢复正常，用手拍着胸脯道：“哥，刚才吓死我了！这些鬼手里拿的什么武器，这么厉害？”

“枪！”李正坤向他大略解释了一下枪炮的威力，禇雄儿听得直咋舌，惆怅地望着手中的鞭子，叹道：“我们的武器太落后了，怎么抓得住那些凶暴的鬼魂呢！”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李正坤唱道。禇雄儿一头雾水。

小黑鬼突然流下泪来，说他妈妈被抓走了。李正坤问了半天才弄明白，在另一条街上遇上的女黑鬼，原来就是这小黑鬼的妈妈。他妈妈带着他，在这镇上开了一家洗衣店，靠给渡假的富豪、明星洗衣为生，大火起后，她带着小黑鬼走出烧着了的洗衣店。实际上母子俩都丧生于大火之中，只是小黑鬼不知道，以为是妈妈带着自己出了店。

黑女鬼带着儿子在镇上张惶地奔走，以躲避看起来凶险，但已再不能伤害他们的大火，遇上了平日里总欺负她的一群年青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