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凉州武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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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油灯枯竭,火光一跳而灭。除了榻侧单良和里屋的阿丈俞宝庆鼾声相互呼应,院子里静悄悄的。回想异世的事有些简直匪夷所思,要不是有过穿越经历,实在难以想象真的能发生。

如同习武之人运功调息可以修复内伤,睡眠则是穿越者恢复元神的一种方式,因此我也趁静平复心情努力让自己入睡。

一夜无事,等我听到动静醒来,已经是拂晓时分。郑植拉开院门,早有一辆牛车在院外里弄等着。

拉车的牛威武雄壮,头似巨斗,眼如铜铃,一身白底黑花光滑顺溜的皮毛,牛角包铜,牛蹄子磨得锃亮,而牛车却极为简陋,车厢是敞开无顶式的,还放着几样农具,就连个像样的车篷也没有。

驾位上坐着佛念,王宝孙从车厢跳下来得意洋洋。

郑植抚摸着牛肚,“传闻江南陈显达世子青牛、王敬则三子乌牛、吕文显断角牛、江瞿昙白牛,这四头牛最有名气,号称当世“四大快牛”。我看这头牛形貌如此奇异,估计有得一比!”

王宝孙说:“卢家这头花牛不要说‘四大快牛’,就算是和前朝王恺的‘八百里驳’相比,恐怕也不遑多让。只是阿大说车厢太豪华会太过招摇,我和阿五又在里巷间寻了这辆旧牛车给换上了。不过,绝对平稳舒适。”

我和寻香坐在进牛车里,还是佛念驾车,郑植跟在车旁。其余人尾随在车后。除了单良的背筪里面放着斧凿工具,各人兵器都藏在车厢底部。

等我们从里弄出来到了大街上,在外人看来,就是某个寺院的大和尚带着沙弥、账房先生以及一群“佛图户”去哪个田庄收租或干农活。

拓跋魏入主中原以来,僧侣广占土地,收容无家可归的人或者犯重罪者替他们打扫寺院耕种田地,成为“佛图户”。拓跋宏为帝时,这个群体已经相当庞大。我们扮做僧侣和“佛图户”走在哪里都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开放式的车厢,既通风又方便观赏路边景物。此时天色刚亮,街面上有役夫在洒扫,街边商户已开始在忙碌,行人稀少,偶尔有豪华牛车和英武骑士经过。

北魏洛阳是在魏晋旧城基础上扩建的,规模之大令人惊叹。我们的牛车穿街过巷,出了大市又进西阳门再沿着宫城西墙一路往北出了大夏门,足足走了个把时辰才远离了繁华形胜之地。

已经远远看见黛青色的巍巍北邙山影。魏晋以来首阳山都是帝王将相首选的埋骨风水宝地,所以修的是官道,路面宽敞平整,卢家花牛悠着劲拉车缓缓前行。经过昨晚的一夜休息,我发现自己元气已逐渐恢复,再暗暗查看身上伤处,已经好了八九分,看来异世躯体的自愈能力果然异乎寻常。

郑植手指路边,“走了这么久,阿大和七妹应该口渴了吧?那边有一处茶寮,我们先去饮茶休憩片刻如何?”

顺着他手指处,果然官道边有一处高高悬挂着旗帘的草寮。南北朝时期出现的茶寮已经有饮食住宿的功能,和客栈并无很大区别。

走近一看,茶寮外面沙土坪里摆放着几张大小高低不一的方桌:高桌用木墩当座位,矮桌旁摆着破蒲团,一看就不讲究,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器具。

经营茶寮的显然是一户人家:一个少妇忙厨,年轻的丈夫端茶上食招呼客人既是店主又兼伙计,一个老丈慢腾腾地收拾碗筷擦拭桌面。饮茶的客人不多,稀稀落落的只三两个。此路并非繁忙的交通要道,自然难有住客,全靠卖茶汤食物维持生计。

我们占了两张空桌,佛念去安顿牛车。那店主上来招呼,“法师稍等,茶汤即刻奉上!”

我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法师”说的是我,就随口说:“好呀,什么茶?白茶黑茶红茶还是绿茶?”

我对喝茶并不讲究,解渴就行,于茶道更是一窍不通。

店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答道:“是饼茶,用米膏浸出,烹煮出来如同乳汁。”

原来,南北朝时期的茶汤和我在现世喝的茶并不一样,我赶紧闭嘴,只怕言多必失。

等佛念入座,店主就端来茶汤,同时还上了面饼。我注意力顿时被茶汤吸引了:那茶汤都用陶碗盛着,茶汁泛白,浓重的叶末姜丝都沉在碗底,葱花漂浮在汤面,闻起来有种特殊香味。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茶是烹煮的,主要原料是茶树的生叶,浓浓的煮成羹汤,再以姜、葱、橘子调味,饮茶就像喝蔬菜汤,不但解渴还可以充饥,所以称为“茗粥”。

为了完成使命,我几次穿越目的地都是魏晋南北朝乱世。异世日常主食基本上都是各种饼,菜肴也是蒸煮烹饪简单加工的,谈不上美味,果腹而已——这个茶汤喝起来微微的酸甜苦辣,颇有口感。

正低头喝茶汤,忽听马打响鼻声,扭头一看。三个风尘仆仆的剽悍武人各牵一匹高头大马,朝茶寮走来,看着装似乎不是中原人士。他们神色愤愤不平,一路骂骂咧咧,将马匹拴在木桩上,拣好空桌。

“……那汉狗着实可恼,胡乱指路,害我们多走了两天路程,若不是急着进京,我定要返回去给他抽筋扒皮!”一个大头武人放下手中两样兵器搁在桌面发出“咣”地一声闷响,看来份量极重。一件兵器是正面有带钩尖刺、精铁打造的手盾;另一件兵器是破甲锥。他大声说:“店家,有什么吃的?”

那店主上前说:“看客官好像是远道而来的外地客人吧?小店供有茶汤和面饼。”

大头武人说:“难道就没有酒肉?洛阳的腊肉不香吗?”

店主赔笑说:“客官说的不错,腊肉确实是本地传承的特色美食,用草药和香料同熬,香味扑鼻,肥而不腻,若是夹在面饼中间来吃更是美味。只是我这茶寮平日就卖些茶汤供前去邙山上坟或送葬之人往来解渴而已,肉食备的不是很多,还有一缸水酒,都全部被那边两位客人买下了。我正寻思着抽空进城贩些回来。”

不远处小桌两人对坐:一个披头散发、一个峨冠博带,年龄均在四十来岁。他们桌边放着一缸酒,桌上堆有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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