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对联里的人生（1 / 1）

从上梁山到重回清风寨这段时间，大概有七八年的光景。此时梁山已全部接受招安，大小一百零八员战将，带着几万大军开赴东京卞梁。

因家属不能随军，只能各回老家居往。于是，花荣便让夫人带着孩子们搬回老家，同时为了月桥的学习，也随夫子他们来到清风寨。

这阶段也是家里发展比较好的几年，在大管家花安的经营下，又买进了不少好地，增加了两处买卖，生意做得风声水起，虽然不能日进斗金，但在清风镇这种小地方也算屈指可数了。

除了杨老夫子随家搬回之外，其余教月先武功的几位师傅都已随军走了。花夫人出身大家闺秀，不会武功。现在只有大管家花安武功逐算不错，让他帮助月先月桥继续练武。可两天没过，管家就向夫人交差说，“小姐武艺精进，有些方面已在花安之上，老奴实在无能为力！”

夫人喜忧参半，他知道管家的武功。女儿若非武学奇才，这么短短的几年里，再多的师父也不可能取得如此成绩。没人教功夫，只能靠自己勤学苦练了。三年后杨老夫子也来辞行说，“夫人容禀，杨某才疏学浅，几十年寒窗所学，顷囊以授。再呆下去，恐怕要误人子弟了，就此告辞！”

夫人再三挽留，“先生为两个孩子的学业，殚精竭虑，不辞劳苦，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如果你老愿意，就住在家中，让孩子们给你养老，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夫子说，“月先月桥天资聪颖，若有机缘，得遇高人，当更进一步，有我在这儿反而不便。这样吧，我也一把年纪了，趁着腿脚利索，也想到处走走，多则几年，少则一年半载就回来。”

花夫人无奈，让管家托出一盘金银赠与夫子道，“穷家富路，先生可随时回来，府里正好有一小童来这儿一年有余，我派他跟随左右，早晚服待先生。”

老夫子一笑，“小童若不怕辛苦，愿意跟随也好，顺便还能教他读书认字。金银则不须这么多，世道不太平，多了反而不便。”然后只在盘中取一小部分，便和小书童登程上路。

月先和月桥二人送出镇外，仍然依依不舍，“老师，不管你今后走到那儿，有任何情况，只要捎句话来，学生即刻前往。外面有辆马车，千万不要为了省钱累着自已，学生在家里随时等侯您回来！”说完二人一齐给夫子深施一礼，然后又塞给小童一锭金子，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师傅，吃好喝好，然后洒泪而别。

回头再说宋江花荣等人，经过几年的南征北战，最后在征讨方腊时损兵折将，回京授职者仅剩二十七人。

而花荣就是这二十几个幸运儿之一，实授应天府兵马统制1。若按宋朝的常规，象花荣这样毫无背景的人，在从九品武知寨的岗位上，一生都很难升到统制之位。除非有持殊军功或机遇，则另当别论。而花荣便属于后者，这也是拜宋江所赐，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记得《水浒传》里曾有这样一副对联，“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不知是施耐庵老先生的原创，还是从南宋诗人蔡戡的《遣兴》2诗里化出。

因为这两句诗挂在快林酒店的时候，这位蔡大诗人还没有出生。而换个角度说，《水浒传》成书于明代，施老先生是生活在两三百年以后的元未明初，完全可以把蔡大诗人的头两句略加修改，用在他尚未出生的北宋未年。

所以说，对于历史可以追根溯源，但不可吹毛求疵，只要秉持客观公证的态度，弘扬正义，别张冠李戴就行了。

不管咋说，经过这闲壶之间一个字的变化，简直是妙不可言。虽然全句没有一个酒字，却让人清楚的认识到，这十个字都是在说酒。经此一变后，再以对联的形式出现在快活林的酒楼上，使上下联的主题更加鲜明，把好酒之人的惬意刻画得入木三分。

还是同样的一句话，若把他用在宋江身上，那可就完全变了味道，那壶中的日月将变成永恒。或者说，朝廷赐给他的这壶所谓的御酒，对他一生念念不忘的忠君思想，多了一层讽刺意味。

这一天夜里，应天府兵马统制1花荣偶得一梦；宋江说，他被朝廷的毒酒给害死了，现已葬在楚州2南门外的蓼儿洼深处。若还记得咱们兄弟往日情份，快来愚兄坟上看视一遭。

这位宋江同志可谓害人不浅，活着的时候把许多兄弟带进了沟里，下场凄惨。到现在人都死了还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一堆黄土有啥可看之处，纯属无稽之谈！但是这些鬼话，来自黑暗的夜色之中，着实把花荣下了一大跳。

他从噩梦中惊醒，但又好像仍然停留在梦中，他不敢睁开眼睛，怕这一切就是事实，更不敢去面对现实，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然而宋江的鬼话又在他耳边不断回响，一遍又一遍的骚扰着他。此时花荣已完全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懵圈状态。他在绝望的惊恐中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感觉到全身湿漉漉的冷汗淋漓，然后象傻子一样坐在床上乜呆呆发愣。

他这一顿神折腾，早把妻子惊醒，见丈夫影影绰绰的坐在旁边，她想伸手点上油灯，却被花荣按住双手，“夫人别动，你先睡吧，我只是做了一个恶梦而已。”

而此时他自己却没有一点睡意，回想着十几年前平静而又单调的小日子，是那样的甜蜜。而这一切都因为结识了宋江而打破，那份难得的宁静早已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

先是杀死了恩将仇报的刘高夫妇，然后又三山聚义打青州，接着反上梁山。杀贪官除恶霸，快意恩仇，却也因此结下了太多的深仇大恨。尤其是四大奸臣的亲信爪牙遍布全国各地，以这些人睚眦必报的德行，即使弟兄们修成正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弟兄们转了这一大圈儿，又回到了原地。其间打得头破血流，结下了无数的仇敌，回头还是在人家手下当差做事，能有好烟抽才怪！这也正是宋江的糊涂之处，理想主义总是和现实有着一定的距离。

俗话说，做梦心头想，也许是和弟兄们分别太久了，日有所思之故吧！

这样寻思起来，心里却也宽慰了许多，不过只是一个梦境而已。然而那宋江就像恶鬼缠身一样，梦中的话又不断地在耳边回响，再也挥之不去，让他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决定，到宋江做官的地方一探究竟！

1《遣兴》诗，南宋诗人蔡戡所作，原文头两句是；醉里乾坤大，闲中日月长。

2应天府，今河南省商丘市，后来高宗赵构在这里登基座殿，被视为南北宋的转折点。兵马统制，宋朝州府一级军事长官，相当于地市级军分区司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