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玠入川(2 / 2)
老人颤颤巍巍道:“余大人,老汉我…老汉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老人说着跪下来就哭。
余玠蹲下来去扶老人,“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
老人擦了把眼泪,胆怯道:“余大人呐!你可别怪老汉乱说话,你来到重庆后,我们可比以前苦了。以前的大人虽说怕蒙古人,但对老百姓还是照顾一点的,你来之后,不是收这税就是收那税,还强迫我们捐铁,哎!没法活喽!”
余玠听后,感觉不对,他并没有乱收税,更没有强征铁,老人怎么会这么说呢?余玠又向众人打听,所有百姓都和老人异口同声,余玠终于明白了,竟是官差背着他倒行逆施。于是余玠整整官服,向众百姓深致歉,“百姓们,是我余玠糊涂,被下人蒙蔽双眼,你们放心,明天大家都到府门口,我一定还你门一个公道。”
余玠回去后,连夜提问官差,官差死活不承认,说是百姓串通好的,余玠把他关进牢房,次日一早压到府门口现场审问。
第二天一早,老百姓都聚集到府门口,余玠已经在此等候,余玠命人将官差压上来,一一审问交办之事。“当着众人的面,把征铁、收商税和克扣货夫工钱的事跟本府一一说明,敢有半字隐瞒,定斩不饶。”
官差吓得直哆嗦,“余大人,小人知道错了,都是小人贪财,小人糊涂,请余大人饶我一命吧。”
余玠环视百姓,指着官差骂道:“我差点被你害了,像你这等扰民害民的官差,真是罪大恶极,先押进牢房,等明日我会齐所有官员,一起到码头观你斩首。”
百姓听后,纷纷跪拜,“多谢余大人替我们做主!”
这一跪不打紧,竟把先前六个新奇面孔的人显露出来。原来他们也躲在人群里观看,百姓一跪,他们正对着余玠站立,不由得心慌了。余玠一看是他们,先是一愣,互视良久,百姓见余玠神情诧异,忙道:“余大人,他们都是大英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遇到危难都是他们出手相救。”
余玠听百姓一言,才恍然大悟,想起屡次被官差污蔑的人一定就是他们,便赔礼道:“六位英雄,我替百姓多谢你们。”
六人见状,慌忙向余玠施礼,那个面带嬉笑的跪下赔礼道:“余大人,那日小人误以为你是去游玩,想给你点教训,在你船下做了手脚,差点要了你的命,请余大人治罪。”
余玠扶起他,“不怪你,只怪平时官府行事不正,让百姓失望,余某会记住这一教训,好好替百姓做事。请问各位英雄尊姓大名?”
那两位书生道:“我们是剑南六洞仙,我乃通江若水洞徐朝忠”,“我乃嘉定泉水洞徐朝义”。头发散披的道:“我乃灌江水晶洞丁依卿”。头戴黑巾的彝人道:“我乃建昌龙潭洞吕星宇”。面带嬉笑的道:“我乃重庆张关洞杨豫辉”。身穿桃花粉装的道:“我乃枳县芙蓉洞满溪春”。
余玠听后,眉头大展,“好!不知六位英雄可愿追随本府?我现在正需用人,六位既有侠义心肠,何不随本府为重庆百姓做点事?”
六人齐道:“愿听余大人差遣。”
六洞仙随同余玠入府,余玠命人看座,“六位侠士能为朝廷效力真是可喜可贺,余某眼拙,没有早日请到你们。”
徐朝忠道:“余大人真心为民,非前几任制置使可比,我等并非有意跟官府作对,只是看不惯那些仗势欺人的恶官,如今遇到余大人,我们自当效命官府。”
余玠不胜欢喜,“六位侠士都是川中人,对川中事务自然熟知,你们可否对防蜀之事为本府赐教一二?”
丁依卿道:“赐教不敢当!余大人,丁某本是前任制置使丁黻之子,阔端入蜀时,家父自刎,成都被屠城,我逃出城外来到灌江口躲入水晶洞,才成今日这般。”
余玠听说是丁黻之子,不禁叹惋,“丁大人为国尽忠,死得其所,只是死得太无辜。”
丁依卿语气深沉,“余大人所言甚是,自唐代以来,成都几百年没有经历过大战事,土地肥沃,商贸繁荣,是川峡四路之核心。但成都周围一片平川,毫无险阻可守,正适合蒙古骑兵作战,因此才会出现一日之内兵临城下而不知之事。余大人请想,当年邓艾平蜀汉、桓玄擒谯遂、李存勖亡王蜀和太宗定孟蜀,为何未入川时交战激烈,一旦进入川后,他们纷纷不战而降?因为他们都知道成都不可守,成都的屏障乃是远在它四面的山水险阻。”
余玠和众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余玠道:“但如今,北面的兴元府已被蒙古占领,巴山之险已不可靠;金州府也几经易手,东面的夔州常受蒙古侵扰,巫山和江水之险怕也难挡入川路。”
丁依卿接着道:“所以丁某以为,放弃成都,移驻重庆方为上策。”丁依卿站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块地图铺在桌上,“大家请看!重庆处在渝水和江水的汇流处,沿江水西南而上可沟通潼川府路,东下可照应夔州路,与朝廷接应比较方便,沿渝水能连接兴元和金州二府;且重庆四周尽是险峻山川,不适合蒙古骑兵作战,而蒙古人不善水战,重庆城被两水环绕,易守难攻,所以弃成都守重庆才是抗蒙的上策。”
余玠连连赞叹:“不愧是丁大人之子,果然独具眼光,待我立即向朝廷禀奏。”
余玠将移四川治所到重庆的奏章送到朝廷,理宗让众臣讨论。理宗道:“四川隘口大多沦陷,成都又是平原地带,无险可守,朕同意余玠的想法,重庆城池坚固,可以固守。”
谢方叔反对道:“重庆远在夔峡之上,与朝廷关山险阻相隔,若蒙古军队从淮西长驱南下,就算重庆城池再坚固,如何救得了东南之危?当时臣就不同意防蜀,僻远蜀地,弃之何妨?”
理宗不悦,“防蜀是朕和众大臣的意思,无需妄言!今天论的是移治重庆,不是要不要防蜀。”
谢方叔瑟瑟而立。
赵葵道:“皇上,若论形势,当守重庆。”
理宗反问:“朕当然知道,但若守重庆,成都一路便会空虚,如何应付?”
梧州知府赵时学道:“成都是重地,重庆更是重地。重庆上可接利州、阆州,下可应归州、峡州,实乃川中四方汇通之地。”
右正言刘晋之接着道:“蜀地之祸十余年,历三四制臣,朝廷耗尽心血,制臣苦心经营,蜀地均无改观,原因何在?实是驻屯有误,后来独彭大雅修固重庆城,坚持驻渝为蜀务根本,不然,蜀事去矣。而今应以重庆为蜀核心,如此才能运调周边。愿皇上早订大计。”
于是理宗准了余玠奏折,发回重庆,从此将重庆定为四川抗蒙的指挥中心。
在剑南六洞仙的帮助下,余玠大改川中弊政,处死许多贪官污吏,废除一切苛捐杂税,鼓励农桑,又提倡商贸,不久,重庆便欣欣向荣。
余玠从施州走后,庭芝趁向襄阳禀报军情的机会,欲向孟珙提出进京参加科考的想法。这时,孟珙由于在外征战多年,身染疾病,卧床多日。
庭芝来到孟珙床前,“老将军,庭芝看你来了,不想才别数月,你竟病得这么重,你可要好好将养,荆湖还靠你呢。”
孟珙招呼庭芝坐到床头,“庭芝啊!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不行了,不过好在长江后浪推前浪,就算我走了,老夫相信你一定能守好这里。”
庭芝连忙下跪,“老将军切不可说此不祥之语,大宋少不了你,庭芝还年轻,担不了如此大任。”
孟珙摇摇头,“如今国事,岂是一人之力能挽回的?咱们不过都是尽力而已!”孟珙努力要坐起来,庭芝起身去扶,“我还有一言要嘱托你,老夫一向看重你,料你将来能成大才,我已是半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只能提拔你至此,你若再想有成,必须从科举之路;我有心向朝廷再提拔你,但恐你武将出身,朝中之人会横加阻拦,所以你必须进京取士,今年是大比之年,你可以一试,老夫留着这口气等你喜讯。”
庭芝本欲和孟珙说此事,但一看到孟珙病重,便不好开口,恐孟珙误会自己背弃他;不想孟珙却主动建议庭芝进京取士,庭芝既觉意外又感佩至深,“老将军心如大海,正直无私,庭芝这辈子怕是都报答不了你了。”
孟珙紧握庭芝的手,“你能尽心为国,就是对老夫最大的报答。”
孟珙坐在床头低头沉思,庭芝问道:“老将军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孟珙苦笑,眼神中充满无奈,“我朝从来不信武人,将士们心中早有怨愤,但此事乃是太祖开国就延续的传统,我等又有何办法?当今皇上大兴理学,以至书生满朝,他们张口文章,闭嘴辞藻,虽满腹义理,一身节气,但不懂军国大事,还处处干涉限制武人,以致国土连年丢失,哎!真是书生误国呀!”
庭芝激动道:“老将军,庭芝知道你忧虑的是什么,你放心!我去临安,必能中举,我要让满朝的文官都看看,咱们武将绝不只是逞勇的匹夫。”
孟珙道:“老夫一定要看到你登科后再能瞑目。”
庭芝从襄阳赶往临安,参加秋试,凭着当年苦功读书,一举中了进士。理宗知庭芝是武将中举,又知是孟珙推荐,便欲受庭芝要职。
那日朝会上,理宗召庭芝觐见,庭芝一身铠甲进入殿内,向理宗叩拜,“施州守将李庭芝拜见皇上”。
众臣一听,甚是诧异,理宗道:“你不是新科进士李庭芝吗?怎么是施州守将李庭芝?”
谢方叔道:“皇上,李庭芝欺君罔上,该治大罪。”
赵葵忙对谢方叔道:“朝廷得一人才不易,李庭芝文武双全,更是难得,你高居朝堂不问边事,张嘴就是治罪,说得好轻巧。”然后向理宗道:“皇上,李庭芝本来就是以施州守将的身份参加科考的,所言无虚,并非欺君。”
理宗当然知道,只是心想为何不提新科进士身份,这远比边将的身份贵重;忽然,监察御史丁大全道:“皇上,戍边末将原不能进朝堂,皇上让李庭芝以新科进士的身份上朝,他却放言是施州守将,这分明是忤逆皇上。”
程元凤不平道:“丁大人太过言重,一句寻常之言至于小题大作吗?皇上,今天召见李庭芝是为了嘉奖于他,而不是治罪于他,李庭芝才说一句便引来众人非议,皇上应予制止。”
理宗连忙挥手,“都退回去,朕让李庭芝上朝本欲嘉奖,至于言语不当之事,朕心中明白,众爱卿无需妄议。”
众臣回道:“是”。
理宗笑言道:“李爱卿镇守施州之事,孟老将军已向朕禀奏,你镇守施州有功,本该嘉奖,现在又高中进士,真是文武双全,朕看你还年轻,想让你多磨练,以后为我大宋担大任,你可愿出知真州?”
谢方叔见皇上提拔李庭芝,想要制止,但还未说话,李庭芝便道:“皇上看重微臣,微臣感激不尽,真州地处两江前线,乃军事要地,臣愿为皇上守好真州。”
理宗心悦,“好!朕便命你为真州知州。”
庭芝又道:“臣可否先到襄阳一趟?孟老将军有病在身,臣想去探望一下。”
理宗道:“准!代朕前去慰问孟老将军。”
庭芝回到襄阳,先去孟珙府上拜见,恰好王坚也回襄阳看望孟珙,孟珙已闻庭芝中举,又得王坚前来,心情舒畅,病情大好。庭芝刚到孟府门口,便向出来迎接的孟珙长拜,孟珙拉他,“回来啦?你能高中,老夫高兴啊!老夫没看错你!”
庭芝和王坚扶着孟珙进府,“老将军对庭芝有大恩,庭芝不敢忘记,若非老将军一手提拔,庭芝绝不会有今日。”
孟珙到:“老夫看重你,非是要你感恩,而是希望你能为朝廷做事,你和王将军一样,是老夫的左膀右臂,咱们要一起撑起大宋的天下。”
庭芝问王坚:“王将军什么时候回襄阳的?邓州的战事如何?”
王坚道:“前几日才回来,听说蒙古又要攻打金州,特来向老将军禀报军情,不想老将军却病了。庭芝,你以外官身份来见老将军,怕朝廷会有人指责你们结党营私。”
孟珙道:“老夫无所谓,你还年轻,若因此耽误了你,岂不是我的罪过?”
庭芝扶孟珙坐下,“是皇上恩准我来的,我们光明磊落,何惧他人言?”
王坚又道:“真州任上,虽不比前线战事频繁,但真州扼守江南要冲,任务也不轻啊。”
孟珙道:“而且淮东又在谢方叔手中,他非善类,你可要好好应付。”
庭芝回道:“老将军和王将军放心,庭芝虽年轻,但承蒙老将军一手栽培,定当谨慎做事,不让你们和朝廷失望。”
孟珙点点头,“若如此,我就放心了。”
庭芝又道:“皇上托我向你问安,要你好生照顾身体。”
孟珙道:“多谢皇上记挂,我这病不碍事,几日就好了,过些日子我还要上阵杀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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