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海心进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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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亮节道:“我看只有照海心说的做,别无他法。眼下时间还来得及,不然一切都晚了。”

海心担忧道:“我们走了,你和爹怎么办?就算皇上饶了你们,太子和贾似道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亮节道:“这个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给我罢官为民,返归金门;况且朝中忠臣早已被贬谪和罢免殆尽,我也不想在这污泥潭中折腾了。”

继先道:“只怕结果并非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亮节急道:“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再推测了,趁着现在赶紧走。”又回头望着杨明昌,似在征求他的同意,杨明昌微微点头,站起身道:“就这么办吧,你们立即回房收拾东西,赶紧离开临安,其他的事就不用多管了。”

继先仍不放心。亮节催促道:“不要再犹豫了,不然想走都走不了。”

于是二人迅速回房,立即收拾了几套贴身衣服出来,海心问道:“爹,我们去哪里呢?”

杨明昌道:“尽量走远点,让朝廷找不到就是了。”

继先道:“咱们先去三清山,常道长那里是个好去处,朝廷一定找不到。”

“嗯,就去三清山吧。”海心应着。

杨明昌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要是这边没事,我会让亮节及时给你们去信,到时候就可以重聚了。”

海心和继先齐应道:“放心,我们会的。”

亮节和杨明昌送走二人,回府商量后策。

次日一早,宫中提亲的人便来到杨府,百十名宫人抬着数十箱聘礼摆在府门口,锣鼓喧天,甚是排场,四邻八舍都来观看。亮节闻讯出来迎接,还未等宫人宣旨,亮节便假装不知情问道:“不知各位公差奉何旨意?这等隆礼却是为何?”

宫人笑道:“杨大人明知故问,我等自然是道喜来了,奉皇命今日特来向贵府提亲,让令妹与太子爷成天作之合,这不是千喜万喜的事吗?”

亮节故作惊讶道:“小妹焉有此等福气?岂敢仰望太子天颜?小妹去岁已经许配与人,怎敢再污配太子?”

宫人一惊,“杨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不是打皇上和太子的脸吗?”

亮节赔礼道:“岂敢岂敢!只是小妹确已许人,不敢有所欺瞒。”

宫人不高兴道:“那你昨日怎么接了圣旨?为何昨日不说?”

亮节道:“是相爷不待下官禀明详情就仓促离去。”

宫人道:“皇上一早就排我们前来提亲,我们从皇宫排排场场一路赶来,京城的大小巷子怕是都已知道此事,今儿礼也送来了,圣意也传达了,您就自个捉摸着怎么办吧。”

亮节为难道:“我......我......”

宫人道:“怎么?为难了?你要是都觉得为难,那我们可就更为难,您说这叫什么事,我们怎么回去向皇上和太子回话?行!我们就在这里等,府门也不进了,原地等你回话。”

亮节左右徘徊,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只有硬着头皮道:“烦劳公公向皇上回明,就说小妹已经许配别人,现在不在府中,望皇上收回圣命。”

宫人惊讶道:“杨大人,你可想好了,这话要是回给皇上,你的脑袋还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

亮节坚定道:“就这么回吧。”

宫人道:“好,杨大人你可真行。”然后指着聘礼道:“这些东西呢?我们原封不动抬回宫去?”

亮节长揖,道:“下官不敢收。”

宫人冷笑一声,“杨大人,您够种!你好汉!”说完,便挥手向众人道:“走!回宫!”

亮节送走众人,自知大祸临头,便与杨明昌安坐大堂,静候消息。未几,贾似道就带着禁卫、托着圣旨气势汹汹冲进府门,厉声喊道:“大胆杨亮节,还不出来接旨?”

亮节和杨明昌俱出门扣头领旨,贾似道质问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玩弄皇上和太子?”

亮节俯身拜地,颤颤巍巍回道:“不敢!”

贾似道道:“哼!还说不敢,我看你是什么都敢。杨亮节听旨。”

亮节诺诺道:“微臣恭候圣命!”

贾似道展开圣旨,“大胆杨亮节,违逆圣命,愚弄天尊,实属大逆不道之罪,着收大理寺监押,不得有误;其父杨明昌合谋共计,一并问罪。”

“此事与父亲不相干,请贾相重重罚我,放了我父亲。”亮节祈求道。

贾似道不理会。杨明昌道:“亮节,你还看不透此时情景吗?何苦再白白受辱?我们父子一道,岂不更好?”

亮节泣涕道:“爹,我对不起你。”

贾似道挥手命禁卫押走二人。

却说贾似道之奸猾非常人可造极,贾似道一下子便猜出是亮节故意放走海心,他如何不知海心心爱之人正是继先?不过是要顺着太子之意趁便整了继先。眼下继先带着海心出奔,理宗龙颜大怒,贾似道又恶语相加,让理宗一怒之下将杨亮节一家打入大牢,生死难料。

贾似道又向理宗撺掇,说李继先明知太子欲纳杨海心入宫,却还带她出奔,分明蔑视朝廷,着张世杰领兵追拿二人。世杰自然知道贾似道歹毒之心,可又推辞不得,只得应命。

继先和海心出了临安方才二日,一路西行,来到了桐庐。二人来到一家酒馆进餐,正欲下口却听得一熟悉声音传来,“小二,来份便饭。”

小二回道:“好嘞!客官先坐,稍等片刻。”

继先抬头一望,竟是文天祥,惊喜不已,忙起身喊道:“天祥!”

文天祥一看是继先,慌忙迎过来,“李大哥和海心姑娘竟然在此?真是巧合。”

继先忙给天祥让座,“天祥,坐!你这是欲往何处?”

天祥坐下,放下包袱,道:“家父丁忧期满,朝廷下旨宣我回京。”

海心道:“不想转眼都三年了,过得可真快。但现在朝廷凶险难测,不是当日朝廷了,文大人回朝后还需谨慎。”

天祥道:“我已有所耳闻。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可惧?”

继先道:“天祥这一身正气可是一点都没消。”

天祥谦笑,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

继先和海心四目对视,然后道:“一言难尽,都是贾似道恶谋害人,亮节被外放不说,还强行让海心进宫,我们这才逃了出来,也不知亮节和杨大叔现在怎么样了。”说完叹息不已。

天祥气道:“竟有这等事?等我立刻赶回朝中与那贾奸一论是非。”

继先劝道:“不可不可!天祥切不可如此行事,不然只怕救不了我们,连你也会受害。”

天祥道:“我自有道理,你们不用担心。”

继先也不好再问,三人用过餐后,便辞别各自赶路。

不日,天祥眼看要到临安,正急急前行,忽见一队人马出城一路西来,迎头相遇,领头的正是张世杰,世杰与天祥并不相识,他见天祥模样非凡,便勒马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要去城中?”

天祥正襟回礼道:“正是。”说着,便闪向路边,彬彬有礼道:“将军请!”

世杰见他不卑不亢,又不失礼数,心中惊讶,不觉敬佩,便笑道:“敢问公子一路行来可曾见得一对年轻男女?”

天祥道:“一路行来,男女无数,不知将军所说之男女有何不同?”

世杰道:“男的稍长女的十岁有余吗,衣冠堂堂,一表人才,风流潇洒,武功了得;女的美艳绝伦,姿容不凡,出水芙蓉,天性可爱。”

天祥已然猜出所说之人,于是道:“一路只顾着赶脚,不曾十分留意于人,待我细细想来,不知将军尊姓大名?欲找此二人何事?”

世杰道:“姓张名世杰。”

天祥惊道:“可是镇守淮西的张世杰,李继先的三弟?”

世杰奇道:“正是,公子怎么知道?”

天祥道:“下官文天祥,是李大哥的好朋友,因家父去世,回乡丁忧,如今丁忧期满,回朝就职。”

世杰慌忙跳下马,恭恭敬敬迎礼道:“原来是我大宋的福星宋瑞呀!”

天祥谦虚道:“张将军过奖了!”

天祥以为张世杰是继先之弟,定是来暗中护送他们的,便不多想,道:“张将军,刚才你所说的二人莫不是你二哥李继先和杨海心?”

世杰道:“正是,难道文大人见过他们?”

天祥道:“我昨日途径桐庐,与他们相遇,据他们所言,他们要去三清山,只要你们赶得快,一日功夫便可追上他们。”

世杰道:“多谢文大人相告,我这就追去,等回朝后咱们再叙。”说着,便跳上马,“告辞!”

天祥嘱道:“等追上他们,好生护送,你告诉他们我一回朝就会帮他们,让他们不必担心。”

世杰愣了愣,应道:“我知道了。”于是打马而去。

继先和海心这日来到淳安,正赶路间,听得后面一队人马跑来,惊慌间看到是世杰,忙要去喊,海心拦住道:“继先哥不要,张将军此行恐非善意。”

继先并未多想,只道:“海心多虑了,他是我三弟,怎么会对我们有恶意?”说着便追上去喊道:“三弟!三弟!”

世杰猛地勒住马,回头一看是继先二人,忙下来道:“险些错过你们,二哥和杨姑娘赶得真快!”

继先喜道:“三弟意欲何往?”

世杰道:“正是寻你们而来。”

继先和海心心头一颤,略感不妙。

海心问道:“张将军是私下来寻还是奉命来寻?”

世杰一下子被问住了,不敢答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僻静处来说。”

于是向旁边的一家客栈走去,掏出一块银子,对店主道:“店家,麻烦安排一间安静的房间。”

店主收下银子,忙去安排。

世杰对海心道:“杨姑娘,我与二哥有些家常话要说,烦劳杨姑娘稍等片刻。”海心心里凉了半截,他不知道世杰要与继先说什么,也不想去猜,但她隐约感觉到将有不好的事发生,而她并跳出樊笼的力量。

继先道:“海心不是外人,也要回避?”

世杰道:“我从未把杨姑娘看作外人,只是我要说的话是你我二人的私语。”

海心很知进退,道:“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于是继先和世杰进了屋,吱呀一声关上了门,海心呆立在门外。

继先道:“三弟到底要说什么话?”

世杰道:“二哥,此次来意想必你也猜到,我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来就是要追你们回去。”

继先惊道:“难道连三弟也附和贾似道?”

世杰自知此行已是百口莫辩,也不想多做解释,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二哥难道不知?我来是受了皇上之命,绝非听从贾似道之意。”

继先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世杰道:“自然不同,我也不与二哥多作无谓之争,你可知道,你们走后,杨亮节一家全部下了大理寺监狱,皇上要以欺君之罪严惩他们。你们走得安心吗?”

继先大惊,“什么?皇上把海心一家全都打入了监狱?”这一惊呼声穿过门墙,被海心听得一清二楚。

海心欲推门进来问个究竟,忽又觉太过造次,便收了手倚门倾听。

世杰继续道:“二哥,我知道你杨姑娘十分相爱,我岂忍拆散你们?我们自入军以来聚少离多,能看到二哥幸福我便高兴,我难道不痛恨贾似道棒打鸳鸯的歹毒之计?可是当我仔细思量后,又别无选择。”

继先道:“为什么别无选择,今日只要你不拦着我们,我们便会幸福。”

世杰苦笑道:“二哥真是白聪明了一世,要是我能成全你们,今日我就不来了。你怎么就看不出这其中的深意呢?说白了,要杨姑娘进宫是太子一意孤行,贾似道十分不愿,并且阻拦过,最终没有扭过太子。贾似道明知你与杨姑娘相爱至深,于是就推波助澜,他知道你和杨姑娘合府都会反对,必然会走险路,如此便能将你们全部拿下。杨亮节与贾似道向来不和,你以为这次他会轻易放了杨亮节吗?”

继先心中痛恶万分,海心在门外已经泪流满面。

世杰又道:“二哥,今日我可以让你们走,只要你们愿意不顾杨府生死,我最多不过回去担个罪名被免职而已,你们要想清楚。”

继先踟蹰难定,心中万分纠结,他不能没有海心,一想起要把海心送进宫里,这比杀了他还痛苦,可是他又怎能置亮节和杨明昌生死不顾而甩手离去呢?若是日后海心知道他们有个不测,定会一辈子自责,而自己也会终生痛悔。他陷入了两难境地,无论哪一个选择都是痛苦的。他恨世杰的到来,他想要是世杰不来,或许他就不知道此事,就不会面临选择;可是他又忽然责骂自己不该这么想,不该有拿亮节父子的生死来成全自己的想法。他越想越痛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

忽然,门被推开了,海心立在门口,世杰和继先起身。

继先半晌才道:“海心,你听到了?”

海心虽然心中痛如刀绞,却依然掩饰得很严实,道:“继先哥,咱们回去吧。”

继先道:“回临安?”

海心点点头,“我想好了,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继先愁苦满面,“自私?你说我们这叫自私?难道你让我把你送进那暗无天日的深宫才不是自私?”

海心走近他,劝慰道:“继先哥,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宁愿死也不进宫,可是我没有选择,我不能弃爹和哥的命不顾。”海心说着依偎到继先怀中。

继先抱着她,海心继续道:“或许世上原本就没有完美的爱情,不过既然花已经盛开过,就不必在意它的凋谢了。”

继先推开海心,“你什么意思?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进宫的,皇上是个昏君,太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世杰忙劝道,“二哥快住口,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继先愈加激愤,“我为什么不敢,我不怕,看来杨天问和左大哥他们说得对,朝廷已经无药可救了,那好!我立即就去找冷大哥、左大哥和凌大哥他们,我们一起打进大牢救出亮节和杨大叔,看朝廷能把我怎么样?”

世杰求道:“二哥,求求你快别说了。”

海心一把堵住继先的嘴,“继先哥,你不能这样,你要是这么做了,就成了朝廷的叛贼,不仅你和你的那帮兄弟被通缉,你大哥和张将军还有你爹娘的性命都将不保。”

继先突然要发疯,“我还有什么办法?”

世杰道:“二哥,没有办法,杨姑娘必须进宫。”

继先恶狠狠地瞪着世杰,逼问道:“没有办法?”

世杰从未见过继先如此凶煞过,心中十分害怕,但却依然坚定道:“没有,只能进宫。”

继先猛地一拳砸向世杰脸上,把世杰打了个趔趄,海心忙去扶世杰,对继先道:“继先哥,你别这么冲动。”

世杰走到继先身边,“二哥,世杰一心为你,要是打我能打出办法,世杰情愿让二哥打死。”

继先松开了拳头,知道此事已经无能为力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隐隐刺痛。

海心给了继先紧紧一抱,望着世杰点了点头,走出门外,世杰也跟了出来。

过了好半晌,继先才回过神,“海心,你不能去,不能去!”追喊着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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