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冤家路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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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仪。”

听到男子召唤,雪仪从船内不远处转出,近身上前垂头等着吩咐。

“带他去吃些点心。”

雪仪点头,对着福宝轻声细语,拉着福宝进船去吃点心了。

袖口耸动,男子拍了拍袖子,玄蛇安静了下来。

“哪里来的小叫花!哪个该死的短命鬼放进来的!”老鸨掐着鼻子叫骂道,要将福宝轰出去。

她这楚乐楼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万一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我带过来的。”男子听到叫骂声,顺着声音走进船中厢房,倚门颀立,言语淡淡,极尽冷漠。

“原来是陆公子的客人!哎呦这!闹笑话了不是!奴家给陆公子赔礼了!”鸨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上前就要拉着男子的臂膊,被男子躲过也不恼,对着雪仪使着眼色。

雪仪也只好上前赔罪。

刚刚在船外灯火昏暗看不太清楚雪仪的面貌,在室内,福宝才看清漂亮姐姐长的样子,一时不由得痴了。

雪仪高高梳起的凌云髻上簪了一朵新摘的芍药,两边松垮垮挽了一对流珠金丝步摇,垂头赔罪时,头上的步摇叮叮当当垂微下若雪珠串震颤,清脆若玉。

福宝回过神,看见老鸨嫌恶的目光,狐疑闻着袖子,确定不是自己的臭味。本来已经缩回了刚要拿起点心的手,有了公子撑腰,又抓起了两个糕点,一手一个,在老鸨的注视下,愤愤咬了一大口。

他洗过澡了,一点也不臭!反而这个浓妆艳抹的大婶,身上臭臭的熏人。

老鸨面色一变,厚厚的脂粉也胀得青白,像个陶俑,却只能对着男子陪着笑,碍于男子的面子不好发作,心想等下要给这个小叫花好看。

“喜欢?”男子不再去看鸨母,只是低头询问福宝。

福宝抬头,看见目光璀璨的公子,目中闪亮点点头。

“雪仪,还不快给小客人端过去!”鸨母色厉叉腰,雪仪闻声瑟缩,小心翼翼放下琵琶,端起盘子弯着身子小步送到福宝眼前。

福宝却不愿,跑到男子身后,期许地拉着衣摆,他不喜欢这个大婶在这比比划划,都吓到漂亮姐姐了!

男子知意,从腰间解下银袋,扔给了鸨母,鸨母拎在手中惦着重量,笑成了一朵花,调笑几句,吩咐雪仪好生照料贵客,否则拿她问责云云后,扭着腰肢转出门去,屋内唯只留存一股刺鼻桂花油的浓香。

雪仪与福宝齐齐松了口气,雪仪见两人解围,只能上前行礼表示恩谢。

福宝才不在意这些,拉着雪仪蹦蹦跳跳爬到凳子上坐定,安心吃起糕点来,吃得急了些,一连打了几个嗝,接过雪仪递过的茶水,稍稍好些。

注意到福宝嘴角的残渣,雪仪不禁递过帕子,满心满眼怜爱。

她也有个弟弟……只不过,为了弟弟,爹娘将她卖来了这花街柳巷,……如今已有两年了。

她在这画舫的方寸天地已经呆了两年,这两年中,她也曾托人打听,却得知她家早已搬走了,现已不在梁州,再了无音讯。除了楚乐楼,天下竟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

福宝接过来雪仪的香帕,瞅着帕角上精美的刺绣,不忍擦嘴。

“漂亮姐姐……我能留着吗?”看见福宝期许的神色,雪仪不禁点了头,目中隐有泪光,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出了房门,不一会拿来了一个包袱。

打开包袱,竟然是两套男孩儿的衣物,是她为弟弟做的,也不知道弟弟长了多高,她心中估量,偷偷做了两套衣服,每每思家,就会拿出来看看,这两年来她谨小慎微,生怕被鸨母发现,引来一阵毒打。

她与弟弟,此生此世怕是再不能相见了,福宝给予她的一点温情,是两年里自己可望不可即的,了却了她的心愿。如今就赠给面前这个小孩子吧,也好断了她的最后一点念想。

雪仪为福宝换好衣物,却是刚好合身,只是袖子长了些。看着福宝转圈,跑跳的身影逐渐迷糊与弟弟的身影重合,雪仪长叹一口气,偷偷抹了眼泪,抱起琵琶。

“就让妾身为两位贵客弹一曲《送客行》吧!”

琴音伤悲,在热烈曲调的画舫之中格格不入,连带着悬月也不忍倾听,躲了起来,福宝扎进男子怀中,竟瘪嘴嚎啕哭了起来。

这曲调太悲伤,让他想起来了他的爹娘,他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爹娘是谁呢!

男子淡漠瞥向雪仪,却没有制止,只是安抚着福宝。

“哭丧呢!”较近的一艘画舫靠近过来,船上一位小眼男人喝得面色酡红东摇西晃,就要让人搭上船梯,被身后大个子拉着只能作罢,却指着男子所在的画舫叫骂。

“我去你的!”小眼男人竟举着椅子摇晃不稳,扔了过去。

“哎呀。”雪仪出门察看,正被椅子砸个正着,摔在了地上,那椅子正砸在心口,当即呕出一口鲜血来。

“漂亮姐姐!”福宝惊呼,慌忙去扶。

福宝气得全身发抖!想要抬起椅子扔过去,却举不动,想扔鞋,可瞅着脚上磨破脚尖的鞋,却舍不得。

看到不远处桌案上的盘子,拿起盘子就气势汹汹地扔了过去。

“小崽种!你也跟我作对不是!给小爷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小眼男人大放厥词,才注意福宝身后转出的傲立人影。

“好好好,姘头都叫出来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连孩子都有了!奈奈,小爷我对你哪不好!你竟然背着我跟着姓徐的好了!”小眼男人仍在不知死活地叫骂,抒发着心中的不快。

对面对眼大个有苦难言,这小子情场失意出来买醉,苦了他,还要拉着小眼男人耍酒疯,瞧着面前的气派的画舫,天知道对面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宋四——回去!”对眼大个拉着小眼男人,谁知道小眼男人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拽着竟纹丝不动。宋四扳着船舷板,死不松手。

“你个狗贼,别拦我。”宋四甩着胳膊,挣脱了大个,差点向前扎进水里。

“陈霖!”福宝身后的男子语气霜寒,大个男人闻言顺着火光望去,瞧见一身玄衣的男人,与半年前扔进江中的那人人脸完美重合。

他竟没死!真是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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