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怒剑奔雷猿中仙(1 / 2)
雕梁画栋的守备将军府门前,两尊威武石狮分列两侧,左面的张牙舞爪,扭头向右;右面的回向左。怒目对视,俨如择入而噬的活狮。朱漆门楼上,左右对称挂着两盏硕大无比的红双喜字灯笼。
晨光明媚,沐浴大地万物。
忽的,右侧灯笼无风自摆两下。
猛然,两扇沉重的大门吱呀呀被拉开,走出青衣小帽、手提扫帚的一名小厮,懒懒怏怏在门前扫着。地上并无脏东西,那仆人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蓦地,自府内传出急骤的蹄声,但见一将全身披挂,率领铁甲兵士冲来。队伍双马并行,竟将—顶花轿抬在队伍中间的马上。那抬轿的四名军汉显见身负高深功力,虽于急驰之中,轿身却末颠簸。
刹那间.花轿已至门楼下。按常理而论,轿顶必撞在楼牌上,只见抬轿四军汉微微伏腰、八臂齐齐下沉,红色的花轿曳着道紫光掠出门楼。健马如飞,半点也未停缓下来,眼看队伍已要全部出府.突然,门楼右侧那盏曾经摆动的灯笼爆炸开来,白光一闪,一物落到灯前石狮头上。直惊得几匹战马人立起来,唏聿聿声中,两名兵士坐立不住,往马上滚落,摔得痛声高呼。
前面带队的副将闻听马嘶人喊,心头一怔,立时勒住坐骑,回首见到属下在地上滚动的惨景,不禁怒声喝道:“没用的东西,连马都骑不稳……”话尚未说完,目光触到那摇曳的破开的灯笼,不禁咦声住口。
他见到众军汉的目光奇特,循之望去,见右侧石狮头上一只白毫闪亮的玉猫,才晓得灯笼爆裂后射出之物竟是这只猫。那小猫乖得很,蹲在石狮头顶,眯起眼朝金戈铁马的甲士们叫了几声,然后舒张四肢,似是倦意极浓,要打起呼噜一般。但它在如狼似虎金甲武士面前,不可能一点惊不受,微微耸了耸双耳,朝左面那盏灯笼望去,引颈长长咪眯叫了两声。
那副将愣了片刻,厉声喝道:“众儿郎,莫管这调皮的小猫,去为少爷抢亲要紧。”
自地上爬起的两名军汉掸落身上灰尘,扳鞍上马。其中一位怒气难消,张弓搭箭,狼牙羽箭流星般射向那只可爱的小猫。
距离之近,猫儿又是那般易于瞄准,且又不会躲避,大家认为它必死无疑。
箭矢挟着劲风已射到小猫的面门。倏然,左侧灯笼亦爆裂开来,光影掠动,劲风排空。
所有人都觉得似乎对面前刮过一阵旋风,眼睛稍花之际,耳中听得铮然声响,那支射向小猫的羽箭已被人拦腰弹断,挟着锐啸飞向远方。惊变骤生,大家定睛观看时,见到右侧石狮头上端坐一人,那人紫衣长袖,眉如利剑,斜插入鬓,目若朗星,精光四射,正自将白猫抱在怀里,轻轻抚摸。
那人年纪甚轻,气度却是非凡,眸光扫过众人之后,垂下双目,旁若无人的说道:“双儿,亏得我及时现身,不然,你一定要被那可恶的丘八射死。也亏得他没射死你,否则,定让这将军府变成一片废墟,让所有的丘八们给你抵命。”语冷如冰,兀自不瞧所有人。
有人朝断箭飞去方向望去,但见两截断箭犹未落地,均感不可思议,浑身不寒而栗。
副将回过神来,盘马向前,抱拳一揖道:“这位公子,想必是我家少爷的朋友,不然怎会光临敝府。”
那白衣人置若罔闻,仍然轻抚着猫耳,并不正眼瞧那副将一眼。副将自觉自讨没趣儿,忙垂首一揖道:“抱歉,小将扰了您的雅兴,请恕无意之过。我们走得匆忙,亦是为了不误少爷的吉时。”白衣人猛抬头,星眸寒芒电射,罩定那副将面上,冷冷地说道:“胡说,谁同你家混帐少爷是朋友。老子来这儿,是要阻止你们胡作非为。都给我滚回府去,莫再动恶念头。”说完之后,又低头轻抚着猫儿道;“双儿,我与你主人情文姑娘相约,要共傲八十一件善事,以弥补我的前人所作之孽。咱们这是在做第几件善事了?”
乖灵的猫儿忽然抬起头来,**地叫了几声,似是回答主人的问话。
白衣剑客颔首道;“对,你说得对,我们已经做了六十四件善事。但是,双儿,这第六十五件善事我们不知该做不该做?”
那只小白猫又**地叫起来。
白衣剑客道:“你在说什么?双儿。”
守备将军的副将见到如此情形,已然被激怒,自鞍头摘下长枪,厉声喝道:“何方野人?
既非我家少爷朋友,胆敢在将军府门前撒野,儿郎们,上前拿下。”
众兵丁始时慑于白衣人弹断铁箭的指力,莫敢向前,后来见副将已是怒发冲冠,军命难违。仗着群胆,只得硬着头皮齐呼一声冲上。
白衣人仍无动于衷,端坐在石狮顶上,左手托住帽耳,右手拇、食二指相扣,似是在捻着什么。小白猫被蜂拥而上的兵丁们惊得又叫起来。
那人连声道:“不要怕,双儿,那些人虽然凶神恶煞般扑来,但同庙里木雕泥塑的小鬼又有甚两样!”
谁也没见到白衣剑客有何举动,只见那群扑来的军汉们忽地当真如木雕泥塑,呆立动弹不得,便连他们坐下战马,也同主人一般,各自保持个怪异姿态,扬蹄的扬蹄,前冲的前冲,定立在原处,动弹不得半点。
那青衣小厮见了,惊得魂魄齐飞:“这石狮上人会邪术!
平时武功不凡的军爷们都给他定身法定住了。不妙,得快回去向老爷夫人报告。”心念及此,转身便逃。
白衣人冷哂一声,道:“扫门的奴才,回去告诉你主子,叫他息了作恶的念头。身为一方长官,居然动用兵马给儿子抢亲,此等不正上梁,下梁必歪。想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厮心跳如鼓,身如筛糠,趔趔趄趄向宅内奔去。
守备将军便衣装束,正在夫人房间,同夫人争论着什么。
将军夫人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张守备环眉凶目,眼角微微上挑。他摊开双手笑着说:“常言道,有虎父无犬子。咱儿子看上那个草民丫头,是她公孙晶芸的福气。做男人的,三妻四妾算得了什么。虽然上两房儿媳在后院哭哭啼啼,不肯答应,但有我做主,定要为发儿再娶一房。你怎么也同发儿的两房媳妇一样,反对起我们爷俩儿来?”
夫人摇头道:“将军,你说错了,妾身并不反对你为发儿娶几房小妾,但却反对抢亲的做法。要知公孙晶芸自小与另一草民杨玉青梅竹马,长时间花前月下,耳鬓厮磨,难保不发生什么。若是将她娶来,难道对咱家的门风没有损么?”
张将军刚想再说什么,这时,忽听有人跑步而来,远远报告道:“老爷,大事不好,我们在准备新房的时候,新郎似发了什么怪病一样从后门跑了。”
将军愣了一下,口中喊出:“快派人去追!”
夫人摇头苦笑道:“老爷,妾身反对你去为发儿抢亲并非无因。他喜欢公孙晶芸那丫头是当真的喜欢上了,井非一时之兴。你如此行事,他早表示过不同意,是以出走。”
来回踱了两周,张将军停在桌前,拍案怒声道:“他的两房媳妇在后院大吵大闹,已是烦人之极。你这老太婆也跟着聒耳,当真岂有此理。发儿那个小狗崽子,居然也来凑热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人行伍出身,极是粗鲁,竟是口不择言,骂自己的儿子是狗崽子。
嗵嗵脚步声传入书房,那青衣小厮急得在窗外大叫:“报告老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副将老爷他没有跑出门便遇到一只猫,那猫浑身长着白毛儿,两盏带喜字的灯笼炸开了,所有的军爷们都动弹不了……”这小厮语无伦次,待进到室内时,虽然说了一大堆话,但将军并没听出个子午卯酉来。气得抡圆肘臂,便是一个耳光子,怒声叱道:“混蛋东西,慢慢地说来。”
那小厮捂着肿起的面颊,扑嗵一声跪下,更是词不达意,半晌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听得张将军如坠云雾中,又在那小厮另侧脸上打了一记耳光子,道:“没用的东西,刚才没有说出‘子午卯酉’,直到这时也没有说到‘辰巳午末,混帐之极,滚下去,待老爷我亲自去看个明白。”
夫人见丈夫怒气冲冲而去,忙喊道:“快随老爷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应声奔来一队持戟郎,随将军奔向府门。
张将军边走边自暗忖:“怎能都动弹不得,定是被江湖人物给封住穴道,本将军虽略晓武艺,却不精此道。”回头吩咐道:“快些将两位教师爷请来,让他们马上府门前见我。”
那白衣剑客此刻仍然端坐石狮之首,怀抱玉猫,动也不动。闻听脚步声杂沓而至,微微冷笑,右手仍捋着白色的猫毫。
那将军带着如狼似虎的侍卫奔出府门,见到自己的副将同大批铁甲兵士被定立在当场,不用细看,已知被点了穴道。
环视一周,更是大惊不已,惊的是非但人被点了穴道,而且马也被封住穴道。
当见到石狮上的白衣剑客时,没将鼻子气歪,已算他武功不凡。环目睁圆,喝问道:“何方野人?胆敢在本将军门前撒野,岂不是关帝庙前耍大刀!”
白衣剑客端坐在石狮上不动,闻听守备将军之语,回头斜睨两眼,冷若冰霜道:“张将军,昨晚擅入贵府,原想取几味中草药便去,无意中听到守备大人要在今天强抢民女,且听尊夫人说人家女孩子早有青梅竹马意中人。你如此做法,上干天怒,下乖仁道。这事我非得管上一管,劝你马上改变主意,方可免去许多灾祸。”
张将军见那人说话的时候,仍是侧脸斜目,不肯正眼瞧自己,气急冲至顶门,挥手命令那队持戟郎道:”速速上前把这狂人拿下。”
那队持戟郎听到命令,一拥扑上,手中银戟划出道道长虹,围住石狮四周。
张将军本是练过武术之人,见白衣人衣襟不动,凝重有如山岳,晓得定是世外高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瞧着,暗忖:“他既能将恁多兵士连同马匹封住穴道,定是点穴高手,是哪一派的。”
就在守备将军目不转睛盯着那人时,依然不见那少年剑客有任何举动,扑上前去的持戟郎却个个似被定身法定住,齐都呆立在他周围,动也不会动上半点。
怀抱白猫的白衣人身形不动,在石狮头顶扭转九十度,已是面向满目惊愕的守备将军,寒声道:“守备大人,劝你还是老实为好,若是继续作恶下去,小爷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那守备将军愣在原处,发怒也不是,退后也不是,正自尴尬不知所措之时,忽闻身后有人冷笑—声,接着道:“雕虫小技,也来卖弄]”听清来人之声,不禁喜出望外,回头叫遭:“孔师傅、盂师傅,你们来得正好,快将这野人给我拿下。”衣袂之声激荡,场中陡然多出两人。左首那人颀长的身材,一袭儒装,手中捧本纸色发黄的书籍;右首一人亦是儒家装束,左手托砚,右手持笔。二人正是既兼教文,又兼教武,少爷的教师爷.左侧的姓孔名圣,右侧的姓盂名贤。
孔盂二人本是武林中的奇才,少年在南海幽岛练气多年。
张将军曾奉命串师漂洋过海,与之相遇,见是异人,待之甚恭,卑礼厚币,为儿延师。
孔圣飘然入场,喊完:“雕虫小技,也来卖弄!”待一看清情形,不禁傻愣愣怔住了。
因他已看清封住兵士与马匹穴道的,皆是一根白色纤细的猫毛!轻若无物的猫毫贴在人畜穴位上,竟能将人畜穴道封住,是何等的功力,可想而知。愣了半晌,向石狮上白衣人细细打量,不敢贸然妄动。
旁边的盂贤已是按捺不住,吼道;“竟敢来张将军府上撒野,分明是瞧不起我们兄弟。”
言毕,左手砚台朝石狮上人捣去,右手之笔中宫直进,点那人脚前华盖穴。
孔圣耳听盂贤竹笔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心中颇是满意:“我这兄弟内功进展甚速,虽然手中是普通的—管毛笔,但足以断石裂碑。”转目瞧那石狮上人,见他居然丝毫未动,不禁心头一震,寻思:“此人是谁?竟如此之狂!”蓦地,见那人右手中食二指微捻,自指缝中射出一道白光,径袭盂贤肋下期门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盂贤急着出手,竟未发现袭向自己的那道白光。孔圣虽然见到,但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他也没能够瞧清,心中愕然之际,陡然想到一人,忙叫道:“盂贤弟快退,他是千手阎王陆云!”
“陆云”二字,不啻是当空霹雳,直惊得那位守备张将军呆立当场,更惊得盂贤不知所措,若受电击,猛然呆立不动,因为他的期门穴上已然贴了根猫毫。
白衣人依然不动,仍抚着猫儿,晒然朝孔圣道:“算你见多识广,认出小爷.你盂贤弟的确名符其实,刚上来便做起梦来。”
孔圣本想化干戈为玉帛,因为陆云名头之健,如日中天。
自己与盂兄弟联手,亦不足与之抗衡。此刻耳听陆云语含揶揄嘲讽,登时脸上挂不住,立起眉目,冷笑道:“陆云,不要逼人太甚,你难道自小没有读过孔孟之书么?骑在人家的石狮上发威,等于蹲在人家头上屙屎。”
陆云傲然道:“那又怎样?”孔圣道:“我们兄弟身为孔孟子弟,虽然武功不及你,说不得也只好用仁义教训教训你。”
陆云轻蔑地笑道:“这位孔师博,不愧是圣贤后代。张口孔孟,闭口孔孟,却在后面说出屙屎二字。圣贤与秽物相提并论,也不知你是怎样学的孔孟之书,反而来教训我,真是匪夷所思。”
孔圣闻言,同盂贤一样,怒气上冲,面如酱色。倏然晃身向前,左手将那卷书籍卷成筒形,右掌戟立,摆开门户,却不敢贸然进攻。
张将军见状,连声道:“孔师博,快些将那厮拿下!你说得甚对.他坐在咱家的石狮予头上逞威,便是骑在你我脖子上屙屎!”
孔圣遥举右掌,对着陆云做势欲击,却迟迟不敢出手,探问道:“陆少侠,我家将军与我等同你并无过结,因何这般欺人太甚,本应是子曰:‘有朋自远方宋,不亦乐乎。’可是您
这般大打出手,岂不是不亦气乎、仇乎,难共戴此天哉!我非让你马上从狮子上栽下来不可耶!”掉了半天书袋子,犹是不肯出手。
张守备喊道:“快些将那厮拿下。”
孔圣闻言,最后问道:“冤家宜解不宜结。陆少侠,能否将我们的误会对头道来,……
握手言欢最好。”
陆云见这人掉了半天书袋子,此刻正瞪着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瞧着自己,等着作答,感到好笑,不自觉展颜微笑道:“你这么用功读孔孟之书,难能可贵。两个太阳穴坟起,内功造诣必达非凡境界,但不知又为何做起教师爷?名为教师爷,实与走狗何异。”
孔圣摆着原来的架势,虽未被封住穴道,也是动也不动,闻听陆云之言,气呼呼地说道:“陆朋友,久闻你的大名,我才这般抬举你,你却这般口出不逊,骂我们是走狗。既已如此,徒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声未落,右掌已经遥遥向陆云击出,但听得掌风呼啸,竟是距陆云一丈有余,自右掌心劳宫穴射出道有形有质的淡蓝色罡气。
千手阎王陆云武功造诣之高,在武林中鲜有敌手,但孔圣的掌罡击来时,亦是不敢轻撄其锋,暗赞道:“这迂酸夫子,竟具如此功力!若是硬拼,倒有些棘手。”心念电闪,已是飘身而起,右手中食二指捻出根猫毫,无声无息地撒射向孔圣。
张将军稍懂武功,见自己的教师爷掌罡之强,乐得已是嘴巴合不拢,但见到陆云保持端坐姿态飘然飞起,耳听“轰”的一声巨响,那掌罡气击在石狮头上,竟将狮头击成齑粉!石粉飞扬中,陆云仍呈原态轻飘飘落到另一尊石狮头上。
张将军见了,已是乐不出口,急喊道:“孔师博,快发连环掌力,即便是将这厮毙在府门前,有我一人承担。你尽管大显神通便是。”叫了半晌,却见孔圣也不动了,登时莫名其妙起来,惊恐的上前细细查看,见到他左耳后也粘着根猫毛,便如原本生出的一根细小白发一样,不觉目瞪口呆,魂飞魄散。
陆云睥睨当场,见只有张将军一人可以活动,心中暗道侥幸,若非方同孔盂两位武师交手使用上指捻蚊须针的手法,捻出猫毫封住二人穴道,若以真实功力而论,想将这二人制服,颇费手脚。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守备大人居然为子抢亲,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现在趁着还能说话,在我面前发下重誓,不去抢男霸女,还可饶你不死。”
张将军面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几变,暗思:“我身为朝廷命官,被这草野小民如此刁难,这口气如何下咽!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若不应下,性命堪虞。”转念寻思,方才这人言说来此只是为取几味中草药,忙转移话题道:“陆少侠,您是世外高人,光临寒舍,蓬荜增辉。本府内确有许多中草药,比如已要成形的千年何首乌,万年灵芝等。只要少侠能用得上的,尽管取去。”
陆云微笑道:“多谢美意,陆某已取药完毕。其实并非名贵药材,可以告诉你是些什么。
只因此地百里内并无药店,这才在尊府上借了土茯苓一钱;防风一钱;双花—钱;漏芦一钱;甘草—钱半。仅此五昧而已,免你心痛。”
张将军精通医理,因而府上多的是中草药。闻听陆云之言一怔,随即想到以这五味草药成方,分明是要医治一种来自猫犬身上的传染病,叫作猫癣,俗称金钱疮。聚拢目光向陆云脸上望去,果见他右侧面颊上有个圆形暗红的疮癣。心中已是释然,眉头—皱,计上心来。
陆云见他在那里眼睛连眨,不知在想什么坏主意,蔑然道:“你若再不回头是岸,立即发下重誓,可要令尊府上下俱成木雕泥塑?”
张将军强颠堆笑道:“少侠且慢,下官听少侠提及那五味中草药,已然猜出少侠取之何用。想必是少侠因为怀中之猫,而生出种浴称金钱疮的怪疾。下官对此怪疾聊有研究,我们可不可以尽弃前嫌,让下官聊尽绵薄,替少侠诊治。”
陆云心中一喜,随即又冷静下来,心道:“这狗官确实精通医术,一语破的。我确是被猫儿传染上的怪病。寻访了多少庸医,皆是无能为力.最后还是我自己冥思苦想,才据稍通的医理开出这么个方子来。也不晓得对不对症,是否让这狗官诊下脉,彻底医好此怪疾。”
转念寻思:“不妥,若是与这狗官有了来往,他再为非作歹,我则不便于涉,岂能为了一己的皮肉之苦,便纵容了这狗官!”想到这里,厉声喝道:“这点疮疾,小爷自信还能医得好,与你何干。”
张守备见已是通融不得,权衡眼前形势,自认倒霉,忙举起左手指天发誓道:“苍天在上,下官于陆少侠面前立誓,不再过问犬子的婚事,若是违誓,不得好死。现在请少侠解开大家的穴道,相信少侠绝不是食言而肥之辈。”
“哈、哈。”陆云大笑道:“自出道以来,我何时失信于人,你又何必用语言挤兑。”
话落已是凌空出指,劲风飒然,瞬间将百余人穴道解开。又道:“至于这些马匹,我就不管了,如果孔孟二位高手能解得开,便请代劳。若是解不开,十二个时辰后自解。”说完后准备离去。
且说盂贤适才被千手阎王封住穴位,怨怼填膺,复得自由后,怒气难泄,不待陆云话住,已是怒吼一声:“小辈,且吃老子一招!”笔挟风雷,点向陆云。
千手阎王陆云自出道以来,历经无数剧变,经验何等丰富,晓得重施故技,以指捻蚊须针手法,发出猫毫,也能将敌人穴闭。但已欲离去,不想再闭敌穴,右手顺势自猫背上拂出,藉反掌之力,扶摇直上,如缕淡淡的白烟,射向二十余丈外,落地之后,双足稍点即纵,弹丸投掷般飘然而去。
盂贤一笔点去,已是运上全力,笔端虽是柔韧之极的狼毫所制,在灌注内家罡气的情况下,何异于刀剑,笔势走空,被陆云斜拂之力改变路径,自石狮左眼插入,有眼贯出,石屑纷飞,居然来了个对眼穿!
望着千手阎王陆云倏然逝去的方向,盂贤快然拔出竹笔,恨声道:“可惜没点中他……”
未待他讲完,孔圣已截住话头道:“贤弟,不要废话,你我有负大人厚望,筋斗栽得忒重,还是回南海去罢!”说毕携起盂贤之手,便欲离去。守备将军见状,趋前一步,伸臂挡住,道:“二位且慢,非是二位武功不济.而是那小赃忒是邪门儿,不知用的什么邪术封人穴位。本将军相信那小贼若凭真实武功,定然不是二位对手,又何必如此气馁,欲要退出江湖,弃本将军而去?”
孔圣喟然长叹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位千手阎王陆云,在江湖中大名鼎鼎,封住我们穴位的功夫,也是正宗武林绝学,想必是传闻巾他赖以成名的指捻蚊须针手法。若是这位少侠用上‘万蚊无须’手法,我们在场的百余人,只需他挥手之际,皆得被射毙当场。既然讧湖中有如此高人,我们兄弟已是心灰意冷,还是趁早回南海修炼,莫要于江湖之中丢人现眼的好。”
张守备刚要开口,盂贤接言道:“将军,我们兄弟本呈海南派嫡传弟子,本派如今硕果仅存的长老孔师祖,与这陆云本是忘年之交。今日,我们兄弟得罪了他,便是得罪了孔师祖。
岂能再于中原逗留下去,这便得返回南海面壁反思。”
张将军道:“二位何必如此,我们闭门家中坐,都是那千手阎王陆云惹事生非,你们何错之有?如果说面壁思过,应该是他陆云,而不是二位。将来见到你们的祖师,本将军倒要叫他来评评这个理。”
陡峭如削,云缠雾绕的山径上,一位瘦长身材,面色白皙的锦袍少年,艰难地攀援而上。
少年身体孱弱之极,双手抓紧藤条,双足乱蹬,寻找落足之处。紧要时非仅手足并用,而且还得用口衔住山藤,这才不致坠落。
努力爬过—段险路,他吁了一口气,扯扯已汗湿贴在身上的衣服,躬腰蹒跚前行在荆棘丛生的山腰。额头汗珠成串落下,双手已被荆棘划破,满是殷殷鲜血,但那少年仍是目现坚毅神色,头也不回,只顾向雷音谷方向披荆斩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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