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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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满是褶皱和茧子的双手,那里沾满了孙怡温热殷红的鲜血,悲痛地怒吼道:“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你还有孩子啊!”

一向冷静的老头此时竟如同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无助地大声哭喊着,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悲切:“你让我如何向老孙交代啊!”

孙怡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想要回答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又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女人呼吸渐弱,慢慢地失去了生机……

峥峥琴声似乎还萦绕在西宫谨的耳畔,声声泣血,凄美决绝。

“谁来救救她啊……”无力与绝望的负面情绪纷纷涌上屈剑的心头,怀中之人温热的皮肤渐渐变冷,是两条鲜活生命的逝去,一尸两命。

猩红的鲜血流了一地,断了弦的古琴被蔓延开来的鲜血染红了一角,它在血泊里悲切地嘶鸣着!

西宫谨看着眼前血腥凄惨的一幕,她扶着门框大口喘气,像是有什么压住她的了嗓子眼,压得她无法喘息。窒息感在西宫谨的四肢百骸狂冲乱撞着,她脱力地从门框上滑下。

院内漆黑棺椁下的青石板砖上似乎沾染上了无数的血液,有人用无辜之人的尸体堆砌出他们的登天梯……

这儿似乎无数的怨灵喊着冤,无数双惨白的骷髅手伸向西宫谨,谁来救救他们!

上辈子的记忆如同冲破何种枷锁一般蜂拥而至,叛军研制出了一种黑色的石头,那种武器扔进人群带来的便是尸山血海。

西宫谨不不想在临启挑起这样的战争,因为受伤受苦的人只会是百姓。

现在呢,现在那种毁灭性的武器还没有出世,可为什么孙怡还死了?

是这世道狠到令人心凉,它把可怜的人嚼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孙怡心知一个女人孤身一人带一个大孩子该有多么艰难,便是世间的流言蜚语都能将她吞没了。

可她西宫谨又能改变什么吗?在残酷的历史更迭洪流中,她什么也不是!

可是,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改变不了呢?心中的另一道声音响起,它击碎了西宫谨眼前的厚厚的壁垒直达心灵。

“殿下!殿下!”陆羿蹲下查看像是陷入了魔障的西宫谨,忧心地呼唤着。

西宫谨猛的一下惊醒了,她摸了摸冰凉是脸颊,有滚烫的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汹涌而出。

就算自己放弃了那个位置,她也会被上位的人赶尽杀绝,她的那两个兄长可都不是良善之人。

因为她是临启皇室的嫡子,她是临启的太子。若是连她都低头认输了,那她与那挑起大陆战争的西宫烨有何区别?

“我没事。”西宫谨轻轻佛开陆羿的手,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薄唇轻启,不知道在向谁宣战:“这次,孤不会输了。”语调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命由心造,福自我召。

屈剑已然没有监牢中的活力了,他送走了老友后又要送走老友的孙女,老人满是刀疤的脸上布满了疲惫。

在西宫谨离开时,苍老又疲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某段记忆像是被大雾蒙起,西宫谨怎么也拨不开云雾见到内里,又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西宫谨攥紧了拳头说道:“我定会给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何谓公道?对于死去的人来说,迟来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泥土下的根都烂了,它早晚会枯死。”屈剑看着眼前两口整齐摆放的漆黑棺椁,悠悠道。

“所以我才要重新种下新的种子。”话音刚落面前的木门便被一阵掌风关上了。

“那你便去种!”

“我会让它长成参天大树。”西宫谨轻声道,只有她一人能听见的回答。

次月,洛水镇再出人命。

听闻是那知县夫人苏静娴的丈夫死得不干不净,又因为女儿离奇失踪了,双重刺激下便抱石投江了。

因为当时是晚上光线太黑了不好救人,直到他们把苏月月捞上来时,人已经断气了……

当江水没过苏月月的身体时,苏月月在想什么呢?世人皆不知苏月月是何人,只记得当年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洛水知县卖毒案…

一对少年少女在一处衣冠冢前跪了许久。

玄衣少年率先起身对白衣少女说道:“明心,该走了。”

江明心面上早已布满了泪水,她又朝苏月月和许荞合葬的衣冠冢磕了几个响头。

“阿娘,女儿不孝!”

舟楫推开碧水,漾起一片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群山远去,轻舟逐流,世间再无江明心。

她们生于洛水,葬于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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