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一）（1 / 1）

只见丹生独臂一剑，似狂龙入海性起，身影在人群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全无定处，“铛铛铛！”金鸣震天，呱噪乱成一片，不知谁断了手足，谁又破腹肚肠一地，谁又透了喉，叫爹妈爷娘不应，哭喊叫骂声响彻云端：突忆起了家有老小，原不该有杀人逞凶恶念，今番却自食恶果，可怜年迈老泪无依无靠，寒冬酷暑风雨冰雪自渡。悔不该听人赞称自己英豪，沾沾自喜，目中无人，更不信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原不是虚言，独臂残废胜完人！哭一回家中美妻娇花颜，昨日还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突知自己倒毙，明日又嫁新夫，良田归了人，儿女改了姓，好不悲凉凄惨！

正所谓乌合之众难成事，刀剑妙用全在艺。片刻间穷凶极恶猛汉成孬种，死的死，伤的伤，血流长河，谁还敢言半句狂妄语，唾骂词，叫爷爷不及，许祖宗求饶。钱宗耀眼见着手下一个个得力干将瞬间成了冬瓜脑，醉汉，傻白帽，任由他人胡戳乱刺，毫无还手之力，大惊对面独臂汉武艺精湛，心思道：若得此人，往后七山八寨土匪也需年年朝贺于我，但有不服，只需我脚一跺，四邻山野皆胆战！不如退一步，何必定要斗个输赢，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只见钱宗耀面上大喜，突双手鼓掌，急令手下住手，对丹生喝彩道：“英雄武艺之高，钱某今日算是拜服了！你我往日无仇，今日无怨，只因你好兄弟秦猎户与我小小误解，才生如此事端。钱某自来喜好结交天下英豪，今番看在英雄金面上，放了秦猎户，再送他些金银全做礼赔。英雄与钱某也算得上不打不相识，钱某打心里佩服兄弟本事，愿与兄弟共享这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知兄弟愿意否？”丹生满身血浴，长笑一声：“刚才不是还要将我剁成肉泥么？这会儿又要称兄道弟了，哈哈哈！我本无杀虎狼之心，原本各有天命，无奈虎狼却有伤人意咄咄逼人，赶尽杀绝！只待血流成河，你贼子方有诚言，却已迟了！你勾了那恶妇，勾了便勾了，这本是你们这种人行径，却为何要杀了我弟父母？！此等血海深仇，岂是黄白之物能够抵数的吗？！你若有心，放了秦风，让恶妇伏法，你自己面南自刎，我还可考虑放了你一家老小！让这水还流，花还开，自如昨日一般！”钱宗耀闻言忽变了脸，大喝道：“不识抬举！真是赶着鸭子不上架！礼让生贱！狗肉上不了台面！如此也好，那就受死吧！”钱宗耀声贝突高，丹生原以为钱宗耀声高只是咋呼，为自己逃跑作个掩护，吓一吓自己，虚张声势而已，却是大意了，突见四围房屋上黑乎乎一大片，不知人数，有如蚁蜗，人人手中一把强弩，箭已弦上，只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自己便要被扎成马蜂窝。丹生自持剑术了得，但自己防得了前，防不了后，防得了左，防不了右，目下急需寻一面墙，护了后背，方万无一失。可他想到了，钱宗耀早料知，哪会让他称心如意，突大喝一声：“放箭！”却无半分喘息机会。丹生突见四面八方箭雨暴攻，一剑绕身飞转，整个人似一铁陀螺，只闻“叮叮叮！”飞箭一一受阻，满地箭头瞬间倾轧，如此操作竟未有一箭欺身。钱宗耀万万料不到这小子竟会用此怪招，三五次箭雨竟只做了徒劳，心下思道：箭总有用完时，那时将如何是好？！忽见不远处石柱上绑的秦风正翘首顾盼这边，心上一计，冷冷地对身边黑衣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黑衣人得令退去。丹生长剑护身，又待来箭，不及反应，突见一应箭雨转头急攻秦风，丹生大惊，飞身而去，“嗖嗖嗖！”不知几箭却突转头又攻丹生，丹生救秦风心切，急欲扑到他身前，一时乱了方寸，到得秦风跟前，见秦风左臂已中数箭，自己左肋身后各中一箭。说话间，箭雨又至，丹生舞剑成圈，一时箭雨如蝗，却也半分不得近身。丹生自知背后血流不止，舞剑的手也愈来愈慢，如此耗下去，二人必命丧于此！于是一边疲于应付，一边大声对秦风吼道；“兄弟！你伤势不要紧吧！如今之计！保命要紧！待哥哥抽剑！断你束缚！你我逃出生天！大仇来日再报！”丹生见箭雨愈来愈稀，想是敌方备箭有限，即将告罄，突抽剑回刺，一剑断了巨绳。秦风突脱了困，如龙从海底一下贯出，胡乱拔去臂上箭支，一脚压把刀飞上手，急来阻箭。丹生见兄弟虎威顿生，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身子却突晃了几下，险些跌倒。秦风看在眼里，痛在心间，左手急扶住他，右手挡箭，二人一步步往门口倒来。钱宗耀见二人如此情状，大喜过望，对庄客下令道：“停止射箭！全部人手齐出！一定要抓活的！我要生生扒了他们俩的皮，一刀一刀刮了二贼，听他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求饶！也让这远近大小人物，知道和我钱宗耀斗狠的下场！哼！”

秦丹二人正自疲于应付东西南北飞箭，突空中没了半支箭羽，心喜敌箭耗尽，托伤带箭急冲出门外来。才行不到十步，突闻身后地动“轰隆隆”踏步声愈来愈响，转头惊见不知其数莽汉，持刀的持刀，举棒的举棒，扛枪的扛枪，嘶喊如疯兽，一齐风卷踏来。秦风知大哥伤重，二人行动迟缓，若得百人齐至，必死无疑。急对丹生道：“大哥你先行，弟随后便到！”丹生闻言恐秦风鲁莽，又中别人奸计，急伸手拉他衣衫，一下扑了空，却见秦风早已奔出数米之外，只好作罢。

秦风愈奔愈快，着魔一般，突想起被无缘无故烧成焦炭的父母惨状，昨日还在自己耳边叨叨叮嘱不止关怀，心哭道：孩儿再也听不到您二老的教诲了！一会儿钱宗耀与苏曼妙的笑脸，拉长了，又出现在脑间荡来荡去，似那幽魂恶鬼纠缠不去。秦风心中火岩再也压制不住，大吼一声，“轰隆隆！”震地四野共鸣，钱宗耀闻声五脏颤摇，众汉止步惊悚，只见来人飞身电闪，赤目红睛，头发倒竖，四肢肌肉尽皆暴涨，裂衣破衫，似魔似鬼似神，却要将人间邪毒铲平！一拳击出，正中奔来一人，那人死命半空，飞向人群，砸倒一片。一个脑门撞裂，一个七窍流血，一个脑浆外溢，“呼呼呼！砰砰砰！”不知几掌，“咔嚓嚓！”断骨声此起彼伏。持刀者一掌断腕，舞棒者反被戳穿了肚肠，抡斧者接斧助力，左砍又舞，死倒一片。秦风用斧连砍一阵，适才发现：舞掌那得抡斧这般杀得畅快淋漓！只因他天生狂力，左右两斧在手间飞转乱抡，似那人命收割机，一时间来犯者血肉横飞，断臂断脚满地皆是，惨叫声鬼哭狼嚎，听得人毛骨悚然！钱宗耀见众家丁如草木绵羊，在猎人虎狼面前毫无反抗机会，一一断根被宰割，心惊连连，对李干事道：“如此下去，百余人只作羔羊被屠尽，不多时大势去也！”李干事见主子脸上一片焦灼，阴阴地一笑，对钱宗耀道：“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公子莫忧心，这等蛮牛，还需耍些手段，在下这就叫弓箭手上来！”说完转身奔去，钱宗耀被一语点醒，一会儿对群集的弓箭手鼓舞道：“射中者，无论身上哪出，皆有重赏！”正是那有金有银更卖力，个个皆来把能显。秦风正杀得酣畅，忽觉“嗖嗖嗖！”左右前无数箭羽密结，齐齐向自己攻来，情势危急，来不及避闪，抓起一人，作盾牌，挡在胸前，那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早已被箭羽插成了马蜂窝，缓缓垂头下来。钱宗耀见秦风被箭射住，无法前行，悄声命家丁扩大外围，不与之交战，却成包围之势，箭手却不停不歇耗住对方注意力。秦风只知阻箭，不知敌方早变了策略，一会儿外围缩小，自己将是腹背受敌，立刻便成了别人囊中之物！丹生背上一箭不知伤了多深，流血不止，眼渐昏，目渐眩，突见情势大转，秦风顷刻临危，带伤持剑强奔了上来。三五剑刺死一大片，开了决口，闯进来，对秦风疾呼道：“兄弟！快快退到这里来！”秦风闻声，知大哥丹生伤重却来参战，久必不支，急持死尸步步退来，却已迟了，外贼促成一圈，渐渐逼近，气势如虹，杀声震天。秦丹二人背靠着背，满脸全身血污，折断身上箭羽，望那天空乌云压地更低了，天渐暗将下来，四围人山人海，刀碰剑触金鸣，知今日恐难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