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结束与开始（上）（1 / 2）

这个世界，是凭借龙的力量建立起来的。

从混沌初开，万物初生伊始，龙之主阿撒托斯在梦境中的每一次吐息，每一次意识的波动，都会影响到这个世界。它一念所动，大地便撕裂出一条沟谷；它浊息喷出，一座山峰被挤压而起。

从一片汪洋，到产生微生物，到出现陆地......一直到出现人类，出现文明，阿撒托斯一直以这样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改造着世界。

就像旧纪元年，远方渡海而来的使者所说的那般：斯兰特岛，在龙的咆哮中从海底升起；斯兰特人，从龙的火焰中走出来，自诩为龙之子。人们出于对龙种的尊敬，将斯兰特人出现的那一年，定为旧纪元年。

然而斯兰特人带来的，并不是来自龙的祝福，而是来自龙的暴力。在斯兰特人初次出现的三百八十七年后，他们又一次具有历史性意义地，到访了大陆。

——他们带着巨龙奈亚与斯兰特军队，入侵了古圣白帝国。

旧纪大战初期，奈亚的龙焰燃烧了整个大陆北部。在龙焱的炙烤过后，斯兰特人的骑兵蜂拥而至，冲破几近崩溃的防线，将圣白人的防御部队撕破一个口子。接着，斯兰特重步兵一步一步，潮水一般，不可阻挡地用战锤与大刀配合回过头来杀个回马枪的骑兵，共同收割战败者的生命。

但在古圣白帝国采取了新的策略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古圣白帝国的凯文·托比将军，决定让法师引诱帝国境内的野生巨龙克图格亚进入战场，利用这只火龙与奈亚抗衡。

这是旧纪390年的一个下午。

沿江的高处，站着一个瘦削高挑的骑士。他两手搭着大剑剑柄，剑尖牢牢扎在岩石中；深邃的目光像离弦的钢弩箭一样投向远方。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秘银盔甲上，反射出的光芒耀眼异常，即使是江对岸，也能清晰看到。

“就是要让他们看到，”将军凝视着对岸，“圣白族，仍然屹立不倒；圣白人，依旧不屈不挠。”

古圣白帝国的将军，凯文·托比，立于龙江南岸，望着北方江对面的湖泊，龙泉。

龙泉本该风和日丽，水草丰美。午后的太阳，本该照耀湖面上摇曳的点点白帆——那是圣白渔夫在工作，为龙泉城的居民提供可供晚餐时享用的鱼。

然而没有。龙泉周围尽是枯树干草，龙泉城方向只能看见无数道黑烟，成股成股地上升，在高处汇成一团，又扩散开去，玷污更大片的洁白天空。龙泉湖面上黑压压一片，凯文不需要派斥候去确认也能知道，那是整装待发的斯兰特船队。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渡江，进攻古圣白帝国最后的土地。

“将军，斥候来报，克图格亚已经到了龙泉近旁，龙江沿岸的各个诱导小队已经陆续返回了。”

“好，下去吧。”凯文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

“三年了，斯兰特人。今天我们终于有了反击的筹码了。”凯文施力提起自己的大剑，挂回背后，转身下了高地。

高地遮蔽的，是古圣白帝国江防军的军营。白色的营帐，白色披风的战马，白衣白甲的武士，组成了一个不算坚不可摧但一定能将敌人伤得血肉淋漓的坚强壁垒。

凯文在营地中央的法师营帐找到了艾德里安·阿博特。

“艾德里安，”凯文掀开营帐，帐外的阳光投进来，法师的白色法袍被照亮，刻印其上的符文闪着淡淡的荧光。“我们的龙来了。”

原本埋头于厚重的法术书中的法师站起身，合上书本牛皮制的嵌铁封面，扭过头来。年轻的面孔很是凝重：“已经到了？”

“到了。艾德里安，我们复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法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皮甲，让侍从帮自己穿上。“那么就召集法师团吧，”法师澄澈的蓝眼睛直直地望着骑士的双目，“傍晚的时候，我们开始反击。”

日暮时分，斜照的太阳将龙江染成一片血红。东方的天边已经暗淡，夜幕逐渐低垂，月亮隐约可见。龙江南岸，圣白战士布好了方阵，借着长草或灌木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以免在战前就遭到对岸的轰击。浅水处的树丛芦苇背后，藏着渡江用的快艇。这样的小艇不具备任何的作战能力，只能快速摆渡部队。从准备的船只上不难看出，圣白军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渡江决战的。在江岸旁的滩涂处，没有任何伪装，直挺挺地站着的，是分成数十个小组，排列成阵的法师团。他们尽数身着白衣皮甲，戴着白色兜帽，等待着对岸传来的信号。

不多时，北方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团红云扶摇而上，直冲天空，在沿途留下长长的赤色烟痕。到达约两百米的高处，红云猛然收缩，化为小小的一个红光球，随后剧烈地膨胀，伴随着刺耳的尖声炸裂开来，放射着醒目的红光。

刹那间，夕阳仿佛强大了数倍，晚霞变得格外凄艳，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血色。

就在这红色的世界中，龙江北岸，一只红色巨龙骤然腾空。

那是一只身长百米的火龙。厚实坚硬的龙皮是天然的钢甲，马车般大小大的龙掌能够轻松捏碎岩石，巨镰似的龙爪是收割生命的利器。巨龙猛扇两翼掀起的大风能够将近处的人吹飞，它尾巴奋力一扫便可粉碎一个步兵方阵。

而最最可怕的，还得是它的龙焰。

巨龙笔直冲向红光球，一口将它吞下。

法师团阵型的中央，是艾德里安。年轻的法师见到此景，深吸一口气，为这雄伟巨龙的力量与和美而轻声感叹：“克图格亚。”

艾德里安开始运法。

只见法师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一股强大的气流环绕着艾德里安，将他的法袍吹得噼啪作响。淡蓝色的光环慢慢浮现，围绕着他的腰高速旋转。他的双瞳出现了亮蓝色的光点，随后光点往四周扩大，直至整个眼珠都被覆盖。

此刻的艾德里安已经将数周以来累积的法术能量尽数激活，他的身体宛如一个盛满了能量的容器，正不可抑制地向外透着淡淡的蓝光。

艾德里安缓缓开口，轻轻的话语经法术放大之后足以让千来号人的法师团听得一清二楚：

“防御屏障，展开。”

法师团得令后纷纷开始运法，为后来的施法做准备。

艾德里安高举双臂，体内的能量从指尖喷涌而出，在两手间集聚，形成能量光球。当能量光球有人脑袋大小时，艾德里安用双臂引着光球飘至胸前，然后缓缓将其往前推出。

光球行至半空，悬停住。艾德里安收回双臂，再向着身体两侧迅速展开。光球对此做出了反应，数十股能量从光球内呈圆形向四周喷出，然后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蛛网状能量架。能量架之间彼此都有空缺，而那空缺正下方，站着分好了组的法师。

“填充。”艾德里安继续平稳地发号施令。

运法的法师们热好了身，纷纷对着能量蛛网开始输送法术能量。十数秒后，由艾德里安与一千法师共同搭建的法术防御罩建立好了。夕阳逐渐落下，黑暗缓缓地浸透着天空，红光球也已经被巨龙吞下，世界终于逐渐入了夜了。艾德里安的法术防御罩就在这黯淡的晚景中悬挂，波纹似的波动着的法术能量，静静地发着莹莹的蓝光。

此时，北岸的红龙显得焦躁不安，在空中来回盘旋，不时发出沉重的低吼。终于，忍耐到极限的红龙爆发了。它仰着脖子一声长吼，随后一团团巨大的龙焰飞上了夜空。它们上升了数十米，开始崩裂分离。在达到极限高度时，它们已经分成了无数的小火球，如同陨石雨一般，从数百米的高空，向地面坠去。

“诱导法术生效了！全体注意！”

十余次心跳后，第一颗火球砸在了防御罩上。火球在与防御罩接触的瞬间爆开，火焰沿着防御罩的弧度向四周扩散。除了要硬生生地接下火球的撞击之外，高温也消耗、燃烧着防御罩的法术能量。所幸艾德里安的蛛网支架稳稳当当，而法术能量的流失也很快就有法师小组迅速补上。第一颗火球只是让防御罩略略闪烁了一下，并未造成多大影响。撞击几秒后，防护罩恢复如常。

但紧接着而来的，是数十颗数百颗火球的轰击。

火球带着数百米高的势能与可怕的高温像雨点一般轰击着防御罩。防御罩被不断地震撼着，持续地颤抖。不少地方的防御已经相当脆弱，淡蓝色的法术能量屏障若隐若现，其下的法师们面目狰狞，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发了白——快到极限了。

然而巨龙克图格亚不会理会这些。它只是狂怒着嘶吼，一次又一次地吐出龙焰，将死亡的火球向大地倾洒。

第二轮火球暴雨降了下来。火球粗暴地砸碎了法术屏障，穿越防御罩，径直砸向地面。五人成组的法师在还未被火球触到时就已经被超高温蒸发，因而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痛苦。但临近的小组可没有那么幸运。火球触地后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掀倒了几位法师，他们尚未挣扎起身，爆炸溅射出来的火星又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他们手忙脚乱地彼此用法术引导水流来灭火，但奈何这是龙焰——他们用尽了周围空气中的所有水分也无济于事，只能嚎叫着被活活烧死。

第二轮火球过后，法师团伤亡过半，最初的防御罩已经无法维持规模。

“凯文！”艾德里安紧皱着眉，用法术扩大自己的声音。“到极限了！渡江吧！”

“还不行。”凯文眼见着法师的惨状，但仍然坚韧果决。“奈亚还没出现。”

“只要再来一轮火球，都不需要等奈亚出现了，防御结界一旦崩碎，你我全都得死，没一个能活，还打什么仗！”

“渡江途中遇上奈亚一样得全部死光，有什么区别？只有克图格亚和奈亚交手，把奈亚的注意吸引开来，我们才有活路！必须顶住，直到奈亚出现！”

艾德里安咬着牙，血气上涌。

要不是圣白国就要被灭国了，我绝不会掺和进来。他愤愤地想着。

什么时候法师遭遇过如此悲惨的屠杀？法师向来是十分高级的知识分子，选拔训练与进修无一不耗费着巨大的资源与时间。自己这样倍有天赋的年轻法师更是少之又少，为什么要带着如此数量庞大的一众同僚一起跑过来加入这场让生命显得如此渺小的战争？

“妈的，凯文，我就再撑一次！最后一次！”

但是民族的尊严，兄弟的感情与男人的血性，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小小的私心。

“坚持住，艾德里安！”凯文朝着滩涂喊道，“一次就够了！”

扭过头来，凯文对着副官下令道：“所有人整理清点装备，准备安排渡江。”

红色的巨龙仍然不知疲倦地在空中莫名其妙地发着怒。它一阵低吼，肚子里新的一团龙焰已经成型，很快就要被奋力喷出。

这时，局势突变。

更北方，一只黑色巨龙卷着巨风极速飞来，红龙止住了龙焰，扭头往北望去，然后停止盘旋，向黑龙飞去。

“凯文！”艾德里安兴奋得有些激动了。

“圣白军！”凯文从背后拔出自己的双手大剑，平举胸前，“渡江！”

“法师听我号令！”艾德里安回收了蛛网支架，“所有人放弃防御屏障，节省法力，”艾德里安从皮甲腰部位置挂着的剑鞘中抽出了自己的符文战剑。“我知道我们损失很大，但是北岸的斯兰特人甚至连法术防御都没有！他们伤亡只会比我们更惨！”他挥舞着战剑，剑刃上的符文被法术点亮，剑尖闪着荧光指向北方。“我们，渡江作战！”

圣白军队迅速地从芦苇中拖出小艇，分成小队有序地登艇渡江。几分钟后，江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圣白军的小艇。

圣白军队早知道克图格亚要来，提前做好了准备。而斯兰特人对此事一无所知，没有丝毫的防备，定会被火球雨痛击。踏上北岸的土地后，圣白军队发现刚刚的龙焰把斯兰特人的江防工事摧毁得彻彻底底——凯文的计划成功了。圣白军队几乎没遭遇任何阻挠，成功登上了龙江北岸。

“祝福剑士在中组成行军方阵直接向前冲击，不用管后方事态；骑兵分为四队，务必从两侧穿插斯兰特防线把它们彼此割断；其余步兵在后组成战线推进，收割敌军，努力跟上祝福剑士和骑兵。”凯文待部队登陆集结后，迅速做出了部署。“祝福剑士随我来，其余人准备出发。”

“凯文，”艾德里安叫住了圣白将军，“你是指挥官，为什么要带头冲击？”

“除了祝福剑士你觉得还有谁能指挥祝福剑士？外人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的素质与能力。”凯文笑笑，整理着自己的装备。

“我承认祝福剑士的强大，但那是对人。这次不一样，你难道觉得祝福剑士能够与龙抗衡？”

“......但是祝福剑士必须由我带领，而且祝福剑士肯定得最先冲击，否则根本撕不开斯兰特重步兵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