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关于天生我材的想法（1 / 1）

有教无类出自《论语.卫灵公》，那些妇人们借孔子的话，嘲讽我愚笨无知。因我之故，令家中蒙羞，甚至父亲在朝中也因此受到同僚调侃，父亲无视我，母亲迁怒于我，韩东苓疏远我，我因外人的话自卑怯懦，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现于人前，更因为家人的冷漠痛苦欲绝。

我也曾试着改变现状，我挑灯夜读四书五经，但我没有他们的天赋，感受不到书籍的乐趣，我只觉得那些文字晦涩难懂，我一次又一次把书砸在地上，又一次又一次哭着把书捡回起来，我逼着自己一定要背熟这些书，但是我背书的记性很差，一句话背了十次还是要忘，连一旁的侍女都听熟了。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

“绘事后素。”我的侍女小茶无奈地说，“三娘子，奴婢都会背了，你怎么又忘记了。”

后来我终于背完了《论语》，开心地跑到双亲面前讨好地说：“阿翁、阿娘，女儿会背《论语》了，以后不会让你们丢脸。”

父亲说：“熟背又有何用？知其意、悟其理才是关键。”

“不过是背个《论语》何必巴巴地跑来显摆。”母亲双眼低垂，优雅地捧起茶盏，茶香氤氲，母亲便在缭绕的雾气中朱唇轻启：“你兄姐在你这个年纪别说四书五经，就是《左传》《史记》也是如数家珍，出口便是锦绣文章。比之他们你应当感觉羞愧。”

回去后我就发起了高烧，一连昏迷数日，奶娘马嬷嬷说我昏睡中仍在背书。醒来后难得见母亲坐在我窗边，她见我醒了，端了药过来：“你既有心念书，阿娘心中宽慰。只是前年东平侯府把咱们府上的女夫子要了过去，此时若是另请高师一时间也找不到人选。原本可让你二姐辅导，但你也知道，她如今与顾相府家的长孙定了亲，正在备嫁腾不出手。”

母亲可以手把手教幼弟识字，却腾不出空教我念书；二姐一只枕套绣了两个月还没完成，我请教她学问，她只推没有空，但手帕交的宴请却必须要去。

我知道她们都很忙。

马嬷嬷见我不高兴，找了个由头：“三娘子，马上就是端午了，嬷嬷教你做粽子可好？”

“好，不过我要先念完一个时辰的书再与你一起去。”

马嬷嬷欣慰地说：“三娘子如今愈发爱念书了。你什么时候念完嬷嬷都等你。”

“并非我爱念书，只是读书使人明理。嬷嬷你可知天下众生，性情各异，天子禀赋各不相同，有经验的夫子该如何教导？”

“嬷嬷哪里知道这些道理。”马嬷嬷呵呵一笑。

“《论语·先进篇》有云：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这个故事讲得便是因学生品性不同而分别施教。我在学问上的天赋远不如兄姐，但是在做饭下厨方面却颇有些秉悟。”

我拉着马嬷嬷的手高兴地说，“嬷嬷，我想通了，何苦以他人之长攻自己之短。太白诗云‘天生我材必有用’，指尖翻覆天下食材，世间珍馐尽从此出。嬷嬷，这便是我的长处啊，我又何苦庸人自扰。”

马嬷嬷笑着搂着我说：“我的娘子说的极是。别说望京城的小娘子们，就是她们的厨娘，哪一个手艺又比的过我们家三娘子。”马嬷嬷见我仍是坐在书案前看书，不解地问：“三娘子既已想通，为何还要念书？”

我的指尖摩挲着书页，闻着淡淡的墨香我笑着说道：“我看书不为了别人，只为自己明理。这十余年我只听双亲、兄姐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有自己的想法。直到念了书才明白，这世上不止天赋异禀之人，资质平常之人也应有立足之地。”

－－－－－－题外话－－－－－－

因材施教的讲法出自清人对《论语》的注释，在此文背景下还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