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水清音(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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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舟在水深处转弯,船公老大平放竹篙,改用双撸手摇……

回过神来,这时我才仔细地观察这个挺别致的载客竹排。

竹排的两头微微翘起,形似小舟。

船头浅浅冲破的水浪向两边拨开……

这与我小时候印象里那个老仙公带客的竹筏直筒来直筒去的撑法不一样,前头竹筒冲破的水花有时溅到脚面,我们小孩子蹲在竹排前还会被溅到满脸水花……

我觉得那样会更有趣,每到这个时候老仙公看着我们顽皮的小孩子就会笑的好开心……

生活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磨过去的……

不过,那个时候下游还没有建水库,河水很浅,水流也比现在平缓,虽然水路十八湾,人站在竹排上却感觉不到颠簸……

我们乘坐的这个竹排约有七八米长的样子。

陈老师坐在“船”的尾部端起二郞腿细细地品茶,他向我招手,过来。

船家老大驼着背依旧吃力地摇撸,他从不回头看一眼我们。

看他一脸的严肃,应该是个不拘言笑的老人家。

也许人家艄公年纪不大,可能是岁月消蚀风吹日晒刻下的道道沧桑……

我来到陈师傅面前。

“你看。”

陈老师下巴轻轻抬起看向船公,

“我们现在的安逸都是用人家的辛苦换来的……”

我默默点头。

往商家寨双耳峰去的方向是逆水,回来的时候顺水轻舟如果再能带客就更有得赚了。但天色已晚回程带客已是奢想。

好在水深的地方也没多长路程,不一会过了湾,老船公又换作竹篙轻轻点水……

这个时候,似乎看上去他心情很放松,脸上有了点惬意……

老船公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的褶皱也舒缓多了……

“船家能来一曲山水么?”陈老师好会察颜观色顺水推舟。

他早已放下手里的茶杯,白皙的双手指交叉平放于肚子上,脚尖有规律地抖晃着。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山水么,我不会唱,倒是能吹柳叶曲……嘿嘿……”

‘原来这老家伙也会笑。

至于柳叶曲嘛,我自信方圆十里八寨的估计没什么人会比我吹的更好。’我暗自寻思,‘这也说不定,毕竟常言道山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人家,可否即兴一曲以解旅途乏寂?”

“是啊是啊怎可错过眼前这旖旎风光落日熔金如此良辰?”我迅速跟风起哄。

那船家急忙摆手:“不妥不妥,一是不得闲,二是手中也无柳叶啊。”

其实,转过了这道湾,舟已至水势下行区不用撑篙也可自行;而且我的裤兜袋袋里还有三片柳叶,那是在翻越帽儿岭时摘取的。只不过,我想了想,万一人家艄公只是嗨口虚荣一下,我们却当了真,那岂不是让人家很尴尬;想到这,我把欲伸进裤兜的手又缩了回来。

关于柳叶曲笛,一般的人也就用一片叶吹个单调什么的,稍微能点的人会用二片叶叠加吹个复调合声的,再厉害点的恐怕就只有我这样的人能吹三片叶多的时候四五片复合婉转抑扬顿挫了……实时想不起来周围这十村八寨四里庄五里郢子还会有什么人比我吹得厉害。

山道十八弯,水路曲连环;一去六七里转头已过半。

真真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好一个山重水复!”陈老师兴奋地一拍椅子站了起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刚过一座三孔青石板桥陈师傅就又亢奋的不行。

‘乡下的风景真的有那么美不胜收吗?‘我在心里悄悄地问自己;也许是见惯不怪吧,相反地我倒是很向往繁华的大都市,虽然最远我只走出过大山到过本乡的小镇,但山外的世界总象有一种呼唤我的声音隐隐传来。

陈老师大手环指两岸,“置身此湖光山色恍惚行走于当年的桂林山水……船家老大何不即兴歌之?

我可听说水东人家个个能歌善咏吟风颂雅的……”

“嘿嘿嘿,俺可不是水东人家,俺是南岸湾头水居渔户。”

“渔户?噢,我还以为……”

“俺的家就在这南头湾附近,自打水东大古柳的老船家仙逝,俺就接过他的衣钵顺便再打打渔什么的……”

“日子过的还行吧?”陈老师又问。

“托您老板的福今天还算多挣了点银子。”

“那晚上就打点好酒喝喝啊。”

“那是那是,自然的。你看,这说着走着就快路过我家门口了。”

“哎慢点!”

前方水面正中央有块凸兀的大石头黑黝黝地杵在那里,我急忙指向石块;生怕竹排硬生生地顶上去。

“不用担心啦,我早看到了,这片浅水滩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船公此时又绷紧了眉脸。

过激流、绕险滩、时停时走忽缓忽急曲曲折折又行二三里……

河道忽地在分水岭的这一路转弯处变窄……

我们乘坐的竹筏宽约二三米,此地水浅草深,竹筏在这里小心翼翼地划过……

一条红色的鲤鱼趁机跃上我们的竹排扑腾扑腾地摔头拍尾。

“鱼。”陈老师惊喜。

艄公用撑篙轻轻地迅速地拨动那鱼背让它继续回到水里。

船老大的这个小动作只一眨眼工夫,陈老师伸出抓鱼的手愣在半空……

“红鲤鱼跃龙门,是不能抓吃的。”

“嗨,不吃的,我又没锅没灶的只觉的有趣而已。”

水势平缓河面又宽阔起来。

我看见了一只凌波微步的的小飞鸭拍动翅膀踩着水波迅疾地跑过对岸……

南岸水草丰荗,怪石嶙峋,杂木繁盛……

我被花蚊子叮了一口,奇痒。回头看时,陈师傅也在抓痒。

正所谓有阳光美媚的地方也有苍蝇臭虫……

生活可不就是这样。

一幅绝美的山水田园图就在这时出现了,它来的突然象电影里一闪而过的远景,但我希望它不要去的也突然。

那艄公弯起食指放在嘴里……

一声接一声的呼哨响彻林梢,惊起树头上的白头翁……

鸟儿们起先扑愣愣地向天空毫无章法地飞去,然后结成团队呼啦嗨地在林上盘旋,最后又各自分散,悄无声息地归隐于旷野。

老艄公的口哨声高低起伏铿锵悦耳,似合奏的交响乐又似民间渐已失传的口技……

仿佛伯牙摔琴只为高山流水。

山林河谷乱崖飞瀑激越昂扬……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矣……”陈老师立身拍岸击浆,赞不绝口。

‘果然有两下子。‘我在心底暗暗称奇。

那老者吹到兴起索性斜插撑篙于船首,双手弯握于唇……

呜呜的风鸣呜咽低沉浑阔穿音回壁;一时而又谐音回转万簌俱寂百兽俱惊……

水速平稳,撑篙无须舟自行。

山风不摇,森林有叶自萧然。

两岸景物似呈静态,仿佛置身静止的图画里,那时唯能感觉脚下还在微微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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