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烬(2 / 2)
“一颗不落,尽入腹中。”昭武帝就着苦茶,把丹丸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气运丹田,说道,“抟炼丹药的本事,师父只教了你,乾坤八卦、四气五味,的确是让你摆弄的炉火纯青啊!原是止咳的良方,只须稍加些火候,便成了****。”
“这怎么可能,这些年……”
“朕用内力封住了穴道,这丹毒,便失了功效。不过,为了太子能坐稳皇位,朕已解开穴道,冲破心脉,冗积的残毒已入肺腑,吾命休矣。”
“太子逼宫,陛下也……是知晓的?”陈阙脸色骤变,突然有一个他最不能接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古人云,慈不掌兵。太子庸弱,若不锤炼,岂不成了第二个简灵帝?他母亲死后,朕便思量,你来做他的师父,最为合适。你定能让他脱胎换骨,承继杀伐决断之威仪,朕也放心把江山社稷传给他。如今看来,朕慧眼识珠啊。”
“不曾想最后的输家,终究还是老臣。”
陈阙失望透了,老脸气的发黄,纵使是霜打的茄子,也过犹不及。他不曾想到处心积虑设的棋局,一开始便注定了结果,一开始便是昭武帝的掌中玩物。
昭武帝看着画像,喃喃自叹道:“朕何尝又不是败给了她呢!”遂问道,“几时了?”
“日落,月将明。”
“怪不得,朕呵出的气,都是冷的。”
忽然,他朦朦胧胧的眸子里,双泪阑干,沤珠槿艳,映出十年前的旧事……
新婚之夜,锦绣宫阙内,新郎官昭武帝手执玉如意,挑开新娘子献文后凤冠上鲜艳如血的喜帕。
眼中人,腮晕潮红,羞娥凝绿,窈窕无双。
“真美!”昭武帝撩拨着浅垂的金海棠珠花步摇,秀目深情,只有她,再也容不下一草一木。
“是这华服美,还是眼中人美?”献文后清喉婉啭,一眼妩媚。
昭武帝捧起她娇小的粉腮,脉脉含春地欣赏着,陶醉万分:“若无眼中人,要这烂衫何用!”
“油嘴滑舌。后宫佳丽三千,那时乱花渐欲迷人眼,这烂衫该是我了。”献文后嘟着粉润小嘴,露出一丝薄嗔浅怒。
“朕的一生,有你相伴足矣,绝无二心。”
“古往今来,多少男人说出这般顶天立地的豪言?流传下来的,却尽是些花落花谢、香消玉殒的悲剧罢了。”
听完,昭武帝遽然收起了笑意,瞳眸里的流光化作一抹清冷。
他站起身,祭出右手食、中、无名三指,举天起誓:“朕以大虞皇帝之名起誓苍穹:无论是九折途、还是亡羊路,朕定许你一世繁华,决不负你半分。若有违此誓,便臣不忠、子不孝,孤郁而终。”
“嘘……这等毒誓,岂可乱发!”献文后敛黛凝眸,涌出一汩胭脂泪,一根青葱玉指轻抵住昭武帝的清唇。
昭武帝一把搂住她的细柳蛮腰,款款衷情:“爱之深,情之切,卿与我,苍天,共鉴。”
献文后顺势抱住他的后脑勺,轻启朱唇:“生同眠,死同穴,君与我,白首,不离。”
只可惜,终究是天意弄情,终究是情深缘浅,终究是昭武帝失约了。
七夕之夜,本该是两情浓浓时,皇后却一刀刺进这个与她伉俪情深的夫君的左肩……
史书上只留下寥寥几笔:七月流火,皇后自堕,疯癫刺驾,迁入冷宫。未几成疾,药石不进,薨,谥号献文……
死前,只留下一句:最后,恩爱千般,痴情缱绻,我还是输给了天下。
想到这里,昭武帝缓缓合上眼睛,咬着唇上的泪珠,苦笑道:“朕未敢让你守寡,你倒狠心,自去瑶池潇洒,独留世上一鳏夫!”
当夜,清辉皎洁,昭武帝捧着画上的心猿意马,崩于长乐宫。
同年,帝后合葬于鸳鸯陵。
太上皇帝驾崩翌日,陈阙回府,遣散门仆,烧了一副献文皇后的画像,苦苦自乐,饮鸩自尽。
纵观昭武帝的一生,爱一人,负一人,杀一人,难逃命数。
昭武皇帝和献文皇后的爱恨情仇,还要从十八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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