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蝼蛄夕悲鸣(1 / 1)
我又哭了,在梦中。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我好想找到我的家人,你们到底在哪儿?我到底是谁?
“染儿”我的脑海突然跳出这两个字,是谁?谁在说话?
“染儿……是谁?”我看着被泪水打湿的枕头喃喃自语。
会是我吗?染儿……
正沉思之际,忽觉身上一股凉意袭来,我抬眼一看,末水那厮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吓得我心一紧“干嘛?饿了?”我定了定神从床上坐起来,它动了动,依然没有理我。
“那你看着我做甚?我又没有吃的给你”我一边穿鞋一边说话,也没有抬头,不用看也能想象那个高傲的表情。我穿上衣服理了理头发,瞥了眼背对着我的末水,身姿笔直,只不过拿屁股对着我,让人忍不住有想踹一脚的欲望,我扬了扬脚,还是放下了。毕竟现在我还不想死,暂时还不想。
“走吧”我没有看它,自顾自的出了房门,虽然很小,但听到身后响起的‘哒哒’声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不知道它心中是否会有忿忿不平,是否在生气,在埋怨,它本来可以跟在荒月身边威风凛凛,现在却只能跟在一个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我身边,真是可怜。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这世上谁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是,你也是。
我坐在凉亭中看书,像师父说的感受心中的宁静。末水就趴在我身边睡觉,它身上发出的凉意驱散了这夏日的暑气,的确是让人平静不少“看来,你的作用还真不小啊”突然好想摸摸它的头,毛茸茸的感觉很舒服,这么想着手就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我小心翼翼的将手伸过去,快要碰到的时候它突然醒了,吓得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本以为是被抓到了,却发现它的眼睛一直盯着凉亭外面,并未看我,我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是那个湖,然而湖面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我又想到了那条鱼,心里有些发毛,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听声它回头看了我一眼,摇了一下头,趴下继续睡。我笑了笑,还是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冰冰凉凉的,真舒服。
“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在这个湖里……”我看着湖面自言自语,收回了手,末水那厮倒是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它会用它脑袋上的两个大角来顶我呢,它这性子,倒颇有些像我。
“想知道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却意外的温和,或许是今日的风太过和煦,连带着我的耳畔都变得温柔了。一袭红衣转身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梵音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末水睁眼看了他一眼,只不过这次没有再睡,而是睁开眼睛趴着。梵音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末水,只是眯着狐狸眼笑着看我,风还是从他身边裹挟而过,拂起他红色的发丝,那颜色实在是过于鲜艳。
“你怎么老是笑?”每次看见他都是在对着我笑,难道他没有烦恼吗?就算没有,有什么好笑的呢?“有什么好笑的?”
他定定的看着蓂灵,从她墨色的瞳孔里看到了恍惚的自己。
一瞬间像是恍了神,眼中光芒暗淡下来,却转瞬又扬起嘴角,只是有些不像他了。我突然又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双黑夜里的眼睛,现在看来跟眼前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笑不好吗?既然能笑何必选择哭呢?”风轻拂他额前的碎发,像是在安慰这个面带笑容的少年一般。
我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自我有意识来没怎么笑,眼泪倒是掉的不少,如果能选择,谁不想笑呢?
“那说说看”
“什么…”他回过神来看着我,那模样竟有些傻傻的。
我忍住了想笑的冲动,用下巴往湖里一指“那条鱼”
“哦”虽然蓂灵忍住了笑,但梵音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笑意,略有些尴尬的用手碰了碰鼻子。
“不要叫人家鱼了,他是鲛人”
“不是你先叫他鱼的嘛”
“咳咳”
“所以鲛人是什么?”
“鲛人嘛,你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了,就是半身人半身鱼的妖,他们多居于南海,大都貌美擅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一般的鲛人都很温柔,不会害人性命,只有东海的那群,才嗜血如狂”说到这里的时候梵音脸上露出不屑与嫌弃的表情。
不知怎的,他这样子让人觉得他也不是什么坏人。
“貌美?温柔?”我看了看他背后的湖面,抿了抿嘴。
“他以前也不是那个样子的”他垂下羽睫,看着杯中的茶,金色的眸中不知是冰冷还是同情。
“他叫夕鸣”
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而东海鲛人外貌虽与南海鲛人一般无二,却性嗜血。
东海与南海鲛人也因此经常发生战争,南海鲛人虽性子温和,却也不是软弱之辈。两海鲛人之间因为战争死的死,伤的伤,甚至都快出现种族灭绝的危机了,因此在妖族太子离月的协助下两海鲛人之间签订了契约,两海鲛人不再往来,不再侵犯,若有违约者将由帝都出面诛杀。两海之间为了族人后代的延续都很遵守契约,两海之间的鲛人不再有往来。
可是早在契约签订之前东海的一个女鲛人就已经怀上了一个南海鲛人的孩子,那个南海鲛人在大战中死去了,只留下怀胎的女鲛人。本来两海的鲛人就不能互通婚姻,因为他们的本性与血液是不同的。但是那个女鲛人虽性子清冷,却看不上东海的那一群,她只是遇上了不该遇上的温柔,就沦陷了进去。她躲在东海深处将孩子生了下来,给他取名夕鸣。
也许是那时候水面上的照进来的红色的光芒太过耀眼。夕鸣长的很像他的父亲,墨发碧眼,肤色白皙,他的母亲抱着他哭出了声,也许是想起了他的父亲,也许是为他的未来担忧。
夕鸣不仅长的像他的父亲,连性格也像,他没有一点东海鲛人的样子,他的母亲越来越害怕,一直躲在东海深处,就想这样度过日久天长。只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秘密能永远躲藏起来,有的只是时间问题。
夕鸣一百岁的时候,他看到他的寡言冷淡的母亲拼命将他护在怀里,被长矛刺穿的身体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身旁的海水,像一朵绽放的彼岸花。他身上的血液在翻滚,那充满着杀戮与嗜血的血液像死火山下的岩浆一样滚烫的爆发出来了。
他眼中如同深海处的黑暗一般,无半分生气,他徒手杀光了身边的所有人,陈尸满地,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深海的水。他像个杀戮的木偶一般,只有对血的渴望。荒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满身是血的孩子和他身边堆满的尸体。
东海鲛人从此灭绝。
“之后为了阻止他的杀性,荒月就将他带了回来,就像现在这样”梵音抬眼看向蓂灵,却生生的怔住了。
那个青衣的姑娘正看着他,满脸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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