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魂煞(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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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此门之守卫,在此命令你!除非说出自己的名字,否则你无法通过!”

黑暗为这句话语重新定义,重新成形。

这人类的女孩身上确实散发着某种魄气,然而即不似魔物的煞气也不似仙神清气,纯然一体,无从分辨也无法定义。

少女的面容背着光,青幽的眼眸浮现着骇人的沉静。她手持树枝,反而向尸怪走了过去。随着她的靠近,尸怪终于分辨出这奇异的女孩身上,散发着微弱却精纯的冥气。

“这是……先天冥气!”若非身为暗族,这股微弱的魂气绝对难以被察觉。冥气虽然属于阴气,却不似天地间的阴气那般浊重,反而相当清澈纯一。这人类站在煞气之中,仿佛浑浊的泥潭中冲入一点洁净的水滴,然而不论周遭如何,都无法使它污浊。

它除了自身,不包含任何,也不沾染任何,只是纯粹地施展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强大意志,在泥潭中自如地冲撞。

终于,这尸怪释放出来的煞气,反过来将它自己包围。只见那人类一步步走进,伸出手指,在它额心一点。

这一击并没有被施加猛烈的力量,却在尸怪拼凑而成的魂体上惊起了层层涟漪,连同她之前注入它体内的风团一起,在它全身大肆涌流、拆解。

那些被它吞噬下的、未消融的生魂碎片忽然变得无比坚硬,无比琐碎,各自在他体内叫嚣着,想要获得通过那扇“门”的资格。它们彻底失控了,因为魂尸无法念出任何一个碎片的名字,哪怕是新吞噬的老菜头的真名,也被他刚刚粉碎了。

“回答我!”

人类的声音里饱含非人的威严,令它无法抵抗。“我……我……我是………………”

魂尸发出痛苦的哀嚎。它仿佛回到了被吸取心魂的那一日。它还活着,却只能感受体内存在着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空洞。而为了填满这个空洞,他成为了同样的怪物。不愿死去,同时也被死亡的恐惧所驱使。

“看来你还记的这种痛苦。即便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也轮不到你来收容。”人类纤细的手掌在它胸口移动,仿佛一块强力的磁石般扰乱了它体内的气息。“使悲惨的灵魂安歇,收容遗忘者的姓名,那是暗之主宰才拥有的资格。”她忽然握紧掌心,于是聚集在它体内的生魂终于摆脱了彼此,各自分裂、区隔开来,仿佛无数轻盈但锐利的碎片,试图由内而外地突破它的躯体。

而将它独自留在那可怖的黑暗空洞中。

“失名之人,贪图他人的名位,践踏死者的安宁。你也曾是受害者,然而现在,却是更大的加害者!”她静静地提起树枝,向它当胸掷去,“不论吸收了多少魂魄,不论吞噬多少记忆,你也无法取代别人的生活,那些喜怒哀乐都不属于你,你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尸怪想要躲避,然而那些生魂的碎片在它体内疯狂地流窜,悲泣哭喊,争先恐后地试图突破、逃离它的表皮。屋内的黑暗逐渐将它收拢,终于它的意识开始涣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脆弱的树枝,如同天降的圣罚,贯穿了它失控而僵硬的身体,钉在了地面。

*

人类的女孩随之也脱力般倒向地面。她听到另一个稳重的步伐在靠近。

果然,屋子四角的禁制也起了变化,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封界被另一个同系列但更强大的法式无声地覆盖了。

青池感觉就像有什么被从内而外地翻了一遍,一时感觉有些恶心。

房门已经洞开,屋内的气息重新开始流动。然而这一次,是清净的灵气在冲刷已经偃旗息鼓的煞气。

“魂结魄锁!”

一个青年的咒声破空而来。几道银色长线当空划过,看似纤细,却牢牢地捆住了尸怪的四肢,让它动弹不得。

“阿……爹!”劫后余生的少年体力透支,也歪倒在地,声音几乎带了哭腔。日头还未过半,但回过神来却仿佛过了一年。

岚溪主祭从门后跨入,却立刻未回应自己的儿子。他目不斜视地凝神注视着正中的尸怪,双手摊开,摇动手中的法杖吟诵了一段什么。只见他右手突然凝结出了一只半透明的鸟灵,然后喝道:“此请神降!”

青池看到一道朦胧的白光闪过,他掌中的鸟灵高亢啼鸣着,岚溪主祭又呼唤了一声,却显然不是人类的语言,震得在场者耳根生疼

地面再次传来一波震动。

不知从哪里涌来的山谷之风,忽然充满了整个空间。她隐约感觉有什么巨大而无形的实体在此显现了。不仅是到来,并且直接接替了这个暂时的空间,成为了力量的主宰。这个实体似乎只是个“影”,四下却仿佛变成了一处神坛,让那怪物无处遁形。

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是“显神”的降临。这人类在借助当地山灵的神力镇压、净化凶邪。这与他们的无处不在、却从不显现的“秘神”完全不同。她想起暗神圣殿的无法言说的阴影,和颓然倒塌的神像。

和无从得知、甚至不曾现世的姓名。

*

这阵山风稍微缓解了青池的疲惫。方才那股冰冷的恼怒仿佛潮水一般退去。她看到情况得到了控制,索性躺倒在地调息,旁观那位主祭出手。

怪物原本已是强弩之末,被一阵和煦的白光穿胸膛而过。少年阿棠喘息着,配合他的父亲斩下了怪物的头颅。它的残躯随即脆化成灰烬,无数纸屑一般的碎片被强劲的山风吹袭四散。

日光晴好。

主祭指挥其余司祭,有序地收拾着残局。无魂尸是诸多凶物中特别狡诈的一类,他来得仓促,但这场战斗远比他想象得顺利。

“老大啊!”阿棠声泪俱下地想起了曾被无魂尸重创的青池。

她远没到为人类安危奋不顾身的地步,唯有那股怒意和少年的决意惊动了她。不过在阿棠眼里,女孩已是难得的神勇。西区教部本身不看重身法,阿棠修习时也不曾在意身法课,近身交手都是勉强。方才浓烈的煞气和伤口,足以令常人当场毙命。即便是阿棠,也无法乐观。

困乏的少女在朦胧中听到少年在一边鬼哭狼嚎。

“老大,老大你怎么样?”心急的少年手忙脚乱地将她翻过身,查看背后那道伤口。“噫,这么长一道,我给你想想办法……啊,爹!”

少年毫不顾形象,抱住自家爹爹的腿,“阿爹!方才若不是这位,你儿就没命了。求求阿爹想想办法!”

青年主祭面容沉静。“阿棠,你在教部应该学过,被无魂尸直接抓伤,并暴露在浓重的煞气中,还有几日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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