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袁泉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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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泉一早已等候在寝室楼下,丁雨霜一下楼就看到穿着长裙的袁泉一,黑发微卷,眉毛细长,唇红齿白,自是别有一番风韵,丁雨霜少不了要夸一夸袁泉一。

一出校门,袁泉一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丁雨霜疑惑问道:“不是去吃烤肉吗?“

袁泉一没说话,打开车门,笑着微微弯腰,伸手做出邀请:“姐姐,请吧。“

丁雨霜笑着登上车,袁泉一坐在身旁跟司机说了地点,就开始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儿,袁泉一抬头跟丁雨霜说:“我们去吃点特别的,烤肉随时都吃得到的。“

一听这样的回答,丁雨霜捏了捏自己的手机,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坚定地说:“好。我刚刚拿到这个月生活费。“

袁泉一胳膊肘支在车窗沿上,听到后偏过头看向车窗外,用手挡住嘴偷偷地笑。

学校四周靠着丘陵,司机却把去吃饭的地方叫大山,袁泉一笑着附和,一路上,司机开始和袁泉一谈天说地,从本地的疫情防控到特色美食,袁泉一笑着点头,还不时询问些内容,两人聊了一路,丁雨霜看着袁泉一侃侃而谈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新奇。

下车的时候,袁泉一还朝司机挥挥手,嘱咐道:“谢谢叔叔,为了乘客的安全,下次记得专心开车。“司机也乐得招了招手。

袁泉一引着丁雨霜走进一个小院,石板路旁开满了山茶花,红白交汇,开得绚烂,袁泉一转过身,无奈地笑道:“怎么了?都笑了一路了。“

丁雨霜笑着摇摇头,抬手探向山茶花,没有说话。

袁泉一走近丁雨霜,笑着说:“好看吧,我在手机上找了好久,这个季节赏花刚刚好,但是我肚子很饿,我们先去吃饭吧。“

说完,就要去牵丁雨霜的手。

丁雨霜任由袁泉一牵着,这段日子在学校里,她都已经习惯前面有这么个人引着。

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袁泉一朝来人点点头,就跟着走了进去。

看着菜一样样地端上来,袁泉一对着身旁倒茶的中年女人问:“阿姨,听说你们这儿的鱼是自己养的?“

中年女人打开了话闸,开心地说:“就是啊,新鲜得很,我们只喂鱼草,没喂过其他乱七八糟的。“

袁泉一也笑了,盯着女人的眼睛,夸张地问:“阿姨,您好多岁哟?保养得好好啊!“

阿姨听到后乐得合不拢嘴,连说:“谢谢你哟,小美女!“

丁雨霜在旁边看着两人互相吹捧,抿着嘴笑。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袁泉一开始动筷,心里想着该怎么解释约丁雨霜吃饭的理由,刚开始说好吃烤肉,但是袁泉一临时反悔选了个私菜小院,丁雨霜肯定觉得花费很多,都不忍心拿筷子。袁泉一想起上次自己给丁雨霜点了自选套饭,丁雨霜回寝后就立马加起袁泉一的微信好友给袁泉一发红包,上课周也隔三岔五地给袁泉一送小零食,生怕亏欠了袁泉一什么。

想了想,袁泉一举起茶杯碰了一下丁雨霜的茶杯,乐呵呵地说:“其实,我选在这儿吃饭,是因为我要提前过生日,你看,我生日的时候都放寒假了,到时候你不能陪我过,所以我先提前把生日过了。这一顿,我请客!”

看着袁泉一认真地扳着手指开始数日期,丁雨霜忍俊不禁,“那恭敬不如从命。”

袁泉一每个菜都尝了一点,放下筷子后就一直喝茶,看着丁雨霜吃。

丁雨霜满眼疑惑,袁泉一安慰道:“我有时候会兼职模特,得保持身材。”

说完,又拿起筷子往丁雨霜碗里夹菜。

“笑什么?”袁泉一好奇地问道。

“你刚才和出租车司机,还有那个上菜的阿姨好像很熟的样子。”丁雨霜回答。

“其实我跟他们都刚刚认识。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需要共同经营,只是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而已。如果我没和司机叔叔聊天,他可能就不会热情地拿出他车里的口罩让我戴上,如果我没夸夸那个阿姨也许她不会提醒我们小心鱼刺,虽然你可能觉得提醒我戴口罩,给我们端茶倒水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彼此相互理解与关照的结果。”

丁雨霜喝口水,看向袁泉一,问:“我在想,我眼中的你,学校里面的你,和在校外的你,哪一个才是你?”

袁泉一顿了顿,看向丁雨霜:“你先吃菜。”

丁雨霜听话地拿起了筷子。

袁泉一神色平常,抬眼看向房间里的构造,又低头看向桌上的筷子,缓缓开口:“其实你最初说你是家里第二个小孩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我妈妈。我外公去得早,全靠外婆和大姨还有舅舅支撑起整个家。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我妈妈受到哥哥姐姐的照顾,等到她长大后,才发现自己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被人骂也不敢吭声。虽然她后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达到了自己想要的高度,但是她以前的遭遇都在提醒她要靠自己,她生性要强,于是也把这样的思想投射到我身上,她怕我被别人比下去,从小就逼着我去少年宫,去兴趣班。后来,她工作变忙,就把我扔给了我爸爸的弟弟照顾,再后来我叔叔和婶婶离婚,我还是和我婶婶一起过,很奇怪,我和我婶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仅靠弟弟妹妹联系,我们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家庭,我叫我婶婶小妈。”

不知何时,丁雨霜已经放下了筷子,静静地听着袁泉一的故事。

“小妈是一名裁缝,我的衣服都是她给我做的,她还开着一个服装店,独自抚养我弟弟妹妹,当然,还有我。她对我很好,视如己出。我妈和小妈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两个女人,我妈做事雷厉风行,脚下带风,她喜欢奢侈品,大概是心里太空洞了,喜欢用钱装点自己。小妈没在我面前露出疲惫,可是我知道她有多累,受疫情和网购的影响,她的服装店生意不好,她还要卖保险。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小妈家里,她会用洗过菜的水冲厕所,我穿过的校服她也改成外套给弟弟妹妹穿。我妈教会我独立利己,小妈教会我坚韧质朴。”

袁泉一用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低下头,声音低沉:“后来,我高中生了一场病,看周围的世界都是灰色的,我不想再回忆那段时期。”

丁雨霜轻轻拍着袁泉一的肩,袁泉一抬头迎向丁雨霜关切的目光,把自己溢在眼眶里的眼泪给憋回去。

袁泉一淡然地笑着:“我亲妈总说我还小,不懂社会的黑暗,可是我活了17年,对世界总归有一点自己的看法吧,但是我不会说,我怕别人说我少不更事就故作老成,为赋新词强说愁。等我真正沉默的时候,又有人说我不懂世故人情,不会为人处世,原来我所有的态度都可以被别人的一句话生杀予夺。后来我变聪明了,只会拈别人喜欢的漂亮话讲,大家都夸我情商高,会来事。”

袁泉一恢复了以往的神态,对着丁雨霜笑:“你说我世故也好,圆滑也罢,我不在乎,我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学。我很喜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句话,也把它奉为圭臬,你不可能让我对着食堂打饭的阿姨满口‘之乎者也’吧?那还不如在窗口多点几个菜呢!我羡慕苏子瞻被贬还能给老师回信说‘这里的猪肉好便宜’,所以我每天都在学习,每天都比前一天想要进步。虽然会被以前那个恃才傲物的自己所鄙夷,但是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状态。口吐脏话的是我,出口成章是我,我宽容大度,我也睚眦必报,不管你看到的是哪一个我,都是最真实的我。我有时候觉得自己装得太累了,所以会发泄出来,看不惯的人我会摆臭脸,破口大骂,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的人。”

袁泉一不再说话,抬头看向窗外,黑夜在蔓延。

看着袁泉一淡然的一张脸,丁雨霜突然意识到一点:自己只是腿瘸了,袁泉一却是心瘸了。

那天晚上,小院老板给袁泉一她们叫来了车。

坐在车上,袁泉一很沉默,丁雨霜也不说话。

下车的时候,袁泉一拉起丁雨霜的手。袁泉一朝她笑着:“你知道吗?你明明比我大,可是却像是我的小妹妹。”

听到自己被袁泉一定义为妹妹,丁雨霜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但还是朝着袁泉一微笑。

把丁雨霜送到寝室门口,袁泉一歉意地笑着:“黑夜容易让人变得感性,我一不小心就说了好多话。”

丁雨霜微笑着看着袁泉一。

走廊格外吵闹,从某个寝室里面还传来摇滚的音乐声和女孩子的欢呼声,混着楼道里不大不小的脚步声,有个女生从走廊经过,她瞥了一眼站在门外别扭的袁泉一和丁雨霜。

袁泉一看向丁雨霜,认真地说:“谢谢你,一直在听我说。”

丁雨霜走过去抱住袁泉一,小声地抚慰:“袁泉一,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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