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张师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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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的死在村里并掀起多大波澜。

也可能是在背地里掀起过,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小的时候,我爸曾跟我说:

我爷不是本地人,他是从河对岸逃难来的。

村里人却跟我说:

我爷不是从河对岸来的,他其实是从河里边儿来的。

我爸跟我说,我爷一辈子都在跟离村五里地的黄河打着交道。

年轻的时候是做船夫,我爸小时候就是躺在船里靠水面的颠簸睡的觉。

后来旁边修了大桥,他也因此转了行,开始跟着邻村老五头儿干捞尸,一干就是大半辈子。

捞尸工那时已经算不上啥光彩的行业了,也维持不了他和我爸的生计。

那时候小浪底水库还没修,黄河边儿上也没有移民村,他就在河堤里边儿开了点儿地种西瓜。

要是有人有事儿找他,只要到西瓜地头儿找到那间用芦苇搭的草庵就行。

他一准在那儿。

他不爱回村里,村里人也不爱看见他回来。

我爸到了上学的年龄,差不多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住。

后来我爸结了婚有了我。

和我爸不一样,我却经常跑黄河边儿找我爷,除了能跟着他见识一些奇怪诡异的事儿之外,还能一边吃着清甜爽口的大西瓜,一边听他讲那些吓小孩儿的故事。

———

直到我十岁那年的初夏,我爷破天荒的跟着我回了村子。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很热,我爷拎了个小烟杆儿,身上却还披着件破袄子。

我俩走到村口的时候,村口大榆树上知了猴儿叫得很烦人。

树下坐着一群纳凉闲聊的人,有的拿着芭蕉扇扇着风,有的拿着纱巾擦着汗。

住后街那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儿跟着她奶奶也在大榆树底下玩儿。

她看见我手里抱着的大西瓜了,便一边指着大西瓜一边往我这儿跑了过来。

然后她奶奶也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第一眼落在我怀里的西瓜上,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第二眼却停在旁边我爷身上,直接瞪大了双眼,摆着手把小女孩儿呵斥了回去。

随即一群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他们看到我爷的表情和小女孩儿奶奶的如出一辙。

之后他们纷纷收起了手里的东西,拿起马扎散了开去,像避瘟神一样。

不一会儿,村口就只剩下我和我爷,呆呆地站着了。

“走吧!”

对于这种情况,我爷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们咋啦?”

我当时还是懵懵懂懂的。

“爷爷我会武功,他们怕我揍他们。”

我爷笑了一声,这样解释道。

不对吧?

我爷有武功这事儿,我咋一点儿都不知道,他也没说教我两招。

和很多八零后一样,我那时候也很迷恋跟武功有关的连环画,但我是确信自己没有武功的:

第一我没有学过任何武功秘籍;

第二我连一块瓦片都劈不开,还有点儿近视,应该是属于那种没啥天赋的选手。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小时候都傻乎乎的,大人们说啥就信啥,何况有武功这事儿还是我爷亲口说的。

他在我心里也一直都是个很神奇的人,他说的话,再不靠谱我都信。

跟着我爷进了村,我在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

找机会一定要让他教我几招!

村里人见到我爷回来了,也都唯恐避之不及;

一个妇女还对着我俩的方向啐了一口,这让我都替她担心了一把:

别把我爷给惹恼了,过去揍你一顿可咋弄?

我爷并没有上去揍她,真正的大侠都不爱打女生。

到了家门口,我爷对着斑驳的木门敲了几下。

他没有家门钥匙,我放假的时候也没带。

当时家里也没人,我爸和我妈都下地浇源去了。

我俩就靠坐在门槛上等着。

我家是西半条街的东边儿第一家,紧挨着村中间的大路,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但今天却没见着啥人。

“嗳~张师傅。”

等了一阵,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一般有人找我爷有事儿的时候,才会叫他张师傅。

我俩都抬起头来看。

来人我认识,是我们村住在斜跨角儿那一家的男人,也姓张,但跟我们不是一张家。

我们村虽然张姓最多,但因为我爷以前不是村里人,所以就没人承认跟我们是一本家。

不过毕竟是一个村的,我还是得给他叫张叔。

我爷以前就跟我说过,那个张叔家,住的地方很不好:

不南不北不东不西。

他家大门是朝东北的,‘紫气东来’碰上了‘败北风’,不但紫气一点也用不着,还都转化成了冷气,肯定是家丁单薄、夫妻矛盾的状态。

而且,他家正前边就是耕地,家门口也没修个屏风什么的遮挡,耕地东边还有一条老沟,老沟生邪气,都被东风毫无阻碍的灌进家里。

他家肯定是平常就难过,到了吹东风的春天和初夏,更得出事。

特别是收完麦子的初夏,地里一点减风的缓冲都没有,出事是百分百的。

现在正是初夏。

“有事儿?”

我爷知道肯定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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