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肚子火(1 / 1)
原来在黑黢黢的义庄里面,上官夏达一眼就瞧见了三副棺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义庄门口处。采花淫贼薛无影、黑王寨二当家铁狱刀还有江湖百事通秋满星的尸体,被安放在三个崭新的黑木棺材里,每个棺材的顶部向外,棺材的下端地方都贴着一张白纸,上面用黑墨标注着三个人的名字。
很醒目!很显眼,很好!
上官夏达很是满意,如此一来,那些贼人们就能一眼看到这三具尸体。
“大人,大人,您来啦。”一个衙役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小声的叫喊着上官夏达。他的脸上戴着面巾,挡住了口鼻,不细看那眼睛,还真瞧不出,这就是衙役路小安,路小安边喊着大人,边伸手过来牵住了马儿的嚼头。
路小安是附近清河镇十里村的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比较清瘦,平日里总是喜欢跟着上官夏达鞍前马后,而且对于上官夏达的命令,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只要是上官夏达的命令,即使是大冬天,让他往冰河里跳,他自己不会游泳,也都会直接跳下去,不皱一下眉头。
上官夏达特别喜欢这样的手下。
“你们躲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看见你们。”上官夏达问。
“大人,义庄里面的气味太刺鼻,太臭了。我们不敢在里面埋伏,就都躲藏在这周围的杂草丛中。”路小安回答道,“大人,您先下马,邢捕快让我们每个人都佩戴这个香囊面具,戴上之后,香气满面,能抵挡住这尸臭的味道。”路小安手上递过来一个黑色的面罩。
上官夏达翻身下马,拿过来一闻,香气扑鼻,戴上之后,只觉鼻间清香怡然,仿佛置身于花海中一般。
“大人,您这个是百花香的面罩,里面有七八种花香混合在一起。”路小安介绍道。
“好东西!”上官夏达连连点头夸赞,他往义庄门口走近了几步,竟然丝毫闻不到义庄里面腐尸的气味。
“这是谁的想法?”上官夏达问。
“大人,是邢捕快想出来的,他真是很聪明啊,而且大人,邢捕快还安排我们将义庄里面的尸骨打扫了一番,我们几个兄弟,今天一天都在里面打扫,虽然那个气味,盖是盖不住了,但是里面现在已经干净了不少,邢捕快真的很厉害啊,我们戴上这个口罩,在义庄里面连续工作一两个时辰,都闻不到那些恶心的气味,如果每半个时辰更换一个的话,简直和在外面一样,一点儿都闻不到臭味。”路小安满是钦佩的说着。
“你们还打扫了义庄里面?”上官夏达大吃一惊。
“是的,大人,我们将那些腐烂的尸体,掩埋在前面的杂草丛中,义庄里面现在还有些碎骨来不及收集,邢捕快就让我们在里面放了好些木炭,说是可以吸收腐尸的味道。”
听了路小安的话,上官夏达脸上的微笑渐渐收敛了起来。“怎么都是邢捕快!”上官夏达有些不满。
路小安口中所说的邢捕快,是衙门里官阶低于上官夏达一个级别的邢禹捕快。虽然他没有什么大的功劳,没破获过什么大的案件,但是近两年来,他从一个小小的衙役竟然连跳几级,直接晋升到了金刀捕快助手的地步,这提携速度实在是太快。
而上官夏达攀爬到这样的一个位置,花了近十二年的时间,并且还是在主导破获了窃贼大案,声名鹊起之后才得到提携的。想当初,邢捕快初进衙门的时候,上官夏达看他特别机灵,特意关照过一段时间,没想到,短短的两年时间,这小子竟有追赶并超越自己的势头。在衙门里,不光县太爷对他特别喜欢,连自己手下的这些衙差们,也都对他毕恭毕敬。上官夏达感到了危机的存在,况且邢捕快比自己还年轻十七八岁,这两年来,他的武功也大为精进,连处事都老练了许多。
每次遇到些大案、要案的时候,上官夏达总是要支开他,让他去干一些杂事,避免给他立功的机会。这不,这个杀人命案,上官夏达就故意不让他到案发现场查案,只是让他来安排义庄里的伏击抓捕行动。
只是这次又出乎上官夏达的意料,这邢捕快居然派了衙役们,将义庄里外打扫干净,这办事手段及调遣人员的能力,恐怕自己都比之不及,而且这方法他自己都想不到、办不到。邢捕快不仅能办得成,而且还办得出色,连香囊这样的小物件都能想得周到。
上官夏达感到后背有些凉意,他越发坚信,这邢捕快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这个高人是谁呢?他琢磨不透,在整个郢都府,谁会给一个没有身世背景的穷苦小子出谋划策呢?那他到底是得到了谁的帮助?
但是此刻,上官夏达却不露声色,面前的这个路小安,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身世背景干净,虽然为人处世有些愚笨,但对自己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大人,我将您的马儿牵远点儿,邢捕快说,那个凶手今晚可能会出现,要我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我们在周围都布置妥当了。”路小安说。
上官夏达点了点头,自己的大白马此刻出现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妥。路小安说完,准备牵着马走,上官夏达叫住了他。“小安子,你们拿了多少银子?”
路小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人,什么银子?”
“就是打扫义庄,邢捕快给你们分了多少银子,不给银子,你们这群混小子会干这种事儿?”上官夏达说道。
“大人,邢捕快没有给我们银子。您都想到哪里去了。邢捕快说,如果这次我们能将凶手抓住,就能破获云福客栈里面的杀人命案,不仅衙门会论功行赏,提拔升迁,说不定还能将秋满星他们三个人藏起来的宝物找到,这样大家就都会有好处的。”路小安说着,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提拔,被赏赐金银珠宝了。
“好会收买人心,好会描绘大饼。”上官夏达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你们怎么知道藏有宝物,那都是坊间乱传的。”上官夏达严肃的说。
“哎呀,大人,您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邢捕快手里面还拿到了一张藏宝图呢。”路小安煞有介事的说道,“他都给我们看了,好像就是埋在我们郢都府,只不过他手里只有一张,要集齐九张藏宝图才能拼出具体位置。”
“行了,行了,你们发财吧,路小安,把马给我牵回来。你们继续埋伏在这里,我还有事回趟衙门。”上官夏达从路小安手里夺过马绳,翻身上马,一踢马肚,马儿向前跑出数十米,他想到还有话要问,就回头看去,但那路小安竟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又躲在哪片荒草里面去了。
上官夏达窝了一肚子火儿,返程回去衙门。行至一段路之后,他越走心里越不舒服,索性就在一棵大树前面停了下来,他将马儿拴在树上,让它吃草,自己则择了一处青草茂盛的地方坐了下来,单手拔着地上的青草生着闷气。
“混账东西,好你个邢捕快,敢以下犯上,竟然敢骑到我的头上,拉屎撒尿耀武扬威了。个个都藏在草丛里,就只有个路小安前来给我问安。好啊,好啊,你们都把邢捕快当成大人物了吧,都跟着邢捕快升官发财吧。蠢蛋们!”上官夏达咒骂道。
他年岁已经上来,再不能像当年那样,二十几岁的年纪,为了抓贼可以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不吃饭,可以埋伏在雪窝子里半天不动,可以连续一个月,拼死拼活不休息,一个月内抓到八十六名盗贼。
说到那八十六名盗贼,上官夏达自知抓捕的时候有些不道义。
当年,那盗贼联盟齐聚郢都府,其实是来参加盛会的,自己得到消息,许以重金收买了其中一个小喽喽,设下埋伏,将其一网打尽。虽然声震汉水,但也在江湖上,留下了不道义的恶名,尤其是在盗贼圈,个个以立誓杀掉自己为目标。
因为在江湖上有了恶名,就相当于自断了行走江湖的路,一辈子只能苟且于官衙来庇护自己,上官夏达知道,自从有了金刀捕快这个身份,至少在明面上,那些仇家是不敢来追杀官府中人的。
所以对于仕途,上官夏达只能拼尽了全力,奋力往上爬,即使不能往上爬,他也不允许自己被挤掉下来。
邢捕快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他心里有着十万分的不痛快。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下巴有些疼痛,伸手一摸,下巴处有个硬疖子生了出来,硬邦邦的红肿着,轻轻触摸就有刺痛难忍的痛楚。他的官刀放在青草上面,刀鞘向上,镶嵌着金色的“正义”二字,他的目光停留在上面。
正义,正义,行正道之义。
他越看越觉得,心中无明的升腾起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越来越强,是正义之感的加持,是正义赐予我金刀护身,他忽然觉得自己顿时恢复到了二十几岁时才有的昂扬斗志。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邢捕快么,他凭什么来挤掉自己,只要自己还是金刀捕快,就一直会是衙门里的顶梁柱。论资历、论断案手段、论功劳,邢捕快还追赶不上自己,要想功劳盖过自己,还差些火候,差些历练,现在自己何必这般自怨自艾。
他心下,顿时开解了许多,眉间轻松,展露笑容。
当下,他舍下马儿在林间吃草,脚下生风,快步奔跑,又返回到了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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