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江北的烂尾故事(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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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亲似乎是觉得刚刚的模样太过苛刻,于是又重新坐下,重新拿起筷子给男孩子布菜,语气也放的温柔了一些,“叶沓,等他日你到了父亲这个年纪,到了父亲这个位子,你会明白爹的诸般无奈的,你不要怪爹。”

“爹……”男孩辛辛苦苦,千山万水的回到家,面临的却是要被再次送回去,他委屈极了,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怪谁。

“为什么男孩儿的父亲一定得把男孩儿送回去?”宋离尘表示疑惑,“自己的孩子千山万水不辞辛苦的跑了那么远,就是为了吃一顿饭?”

“那最后那小孩,有没有被送回去?要是最后送回去了,那我就不听了!”要是送回去了,那未免也太令人唏嘘。

江北摇头笑道,“没有。他,死了。”

宋离尘:“……”

这个结果更烂啊!宋离尘惊的说不出话,“死了……我以为他至少会会苦尽甘来的同父母在一起。”

是了,她以往听闻的故事,要么一帆风顺,要么苦尽甘来,就像她在这之前的被罚关禁闭的人生,要么有皇爷爷的庇护,根本不会被关。要么被关禁闭,数着日子自然而然的重见天日。总之没有听过这样凄惨的——大抵残忍程度就接近于她被关禁闭关死了。

“我不听了,这是什么故事!那小孩已经那么可怜凄惨了,居然还死了……江北,我不听了!”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宋离尘表示听不下去了。“果然是个烂掉尾巴的故事。不听了不听了。”

“好,那我就不讲了。”江北笑着道,此时一朵绚烂的烟花炸在空中,脚下街上的为数不多的行人亦驻足观看。宋离尘忙欣喜的指给江北看,“江北,你快看啊,烟花,好漂亮啊……那边还有一朵紫色的……”

江北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绚烂,火星稀稀疏疏的往四周窜,很快又消失,很快又有一朵新的耀眼在天边炸开,像是病树前头万木春,像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烟花是没有根的花,是虚幻的花,可这最耀眼的一瞬间,江北清楚的知道,它还是能照亮这夜的孤寂的。

就像是只要心中有那么星点月光,就可以慰藉所有的狼狈不堪,就像一诚抵万恶。

可是江北不知道的是,日后,会是他自己亲手湮灭了自己那足以慰藉一生狼狈的一捧月光。是他亲手陨落了自己的月亮。

“这可真奇怪,”宋离尘仰着脖子去看烟花,又扭过头笑吟吟的同江北讲话,“真奇怪啊,宫中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放烟花,可是,眼下这也不年不节的,甚至都不是初一十五,哪家居然放起烟花来了。”

“阿离,你有所不知,这是民间婚俗,男婚女嫁之时,也会放烟花庆祝的。”江北扭头回答宋离尘,“阿离,你瞧,这烟花就和木槿花一样,再绚烂也转瞬即逝。但它绚烂的当头,是可以慰藉心中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的。”

宋离尘好像能明白江北为什么不用昙花来形容,大抵是因为昙花绽放的时间太晚,想必是极少有人挑着灯不睡,就只为了看这昙花一现的吧。

宋离尘不由得又想到故事里的那个小男孩儿,想必他也曾坐在庭前的台阶上,望着这满天纸醉金迷的绚烂,偷偷慰藉心里的的创口吧?

不得不说,江北讲的故事实在是太烂了,倒也不是故事烂,也不是故事里的人烂……可是宋离尘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那个小孩不应该死,不应该受那么多苦……

就像今日的左奴那耶塔惑一样,他骄纵也好,桀骜也罢,目中无人也好,不可一世也行,可宋离尘就是觉得他的结局怎么也不应该是自戕而死。

宋离尘是大宋国的公主,受尽荣宠,没当公主之前是皇女孙,是东宫储君乃至圣上都疼爱的小郡主,她的皇爷爷总是变着法儿的给她搜罗好玩儿的、好吃的逗她开心……她所听的故事就算烂,也不会很苦。所以她才总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应该是这样,应该是那样。听到与她不合的意见,她又会理所应当的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那样……

可是事到如今,经过了左奴那耶塔惑的死,听过了江北讲的故事她才知道,她呀,是在蜜罐里泡的太久了,一点点苦都能让她难过好半天。诚然,这些只是眼见耳闻的苦,还并非亲身经历。

她不知道的是,以后还有更多的苦,在等着她,国破家亡的结局还没有到来,至亲好友都还没有死,等她把这些都经历了遍,她就会知道,苦永远不会尽的,苦尽了甘也不会来……

而这些,至死方休。

夜沉将黎,夜尽将昼。

这是施华王曾经对她说的祝福的话,千黎是她父皇对她的祈愿。

当初她的封号宋长落拟了好久,像固伦,和硕,宋长落都不大满意,彼时的宋长落刚刚继位,批阅奏折是很费时间的,业务不熟练嘛!他批完了奏折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又想着妻子和女儿的封号还未定,便绞尽脑汁的不肯睡,又思索起来。

宋长落提笔落了昭徳二字,太子妃的名字里有个昭字,又贤良淑德,那便……封为昭徳皇后罢,自然再好不过了。这个好想。

至于女儿的封号,宋长落想给女儿取的封号寓意深远一些,他甚至去翻阅了祝词,来为女儿求一个美满的封号。

予安公主?只给予她安宁,那怎么够呢?宋长落不厌其烦的又继续想,永寿公主?只愿她长寿,好像也有点词不达意。永宁公主?这和予安有什么区别?宋长落只好又继续想,桌案前的灯花落了,烛火跟着跳了一下,烛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红烛蜡泪,仿佛在提醒这他长夜将尽——

长夜尽了就是黎明,黎明过了就是靓丽的白昼——宋长落忽然想起施华王的话来,于是灵光一闪,大笔一挥,千黎两个字跃然纸上,宋长落瞧着墨迹还没干的两个字,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千黎。

祈愿我儿千千阙歌千千黎,祈愿她一生有所拥有的,都是黎明。

宋长落如是想道。

可是施华王爷和宋长落都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祝福,祈愿……到头来,只是祝福和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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