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东临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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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临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

它的一头抵着孤城的城东边,长长的身子大致呈着南北走向,歪歪扭扭延绵去,就像是一匹昏睡的老猫,尾巴晃晃,侧卧在孤城的东侧。

而在东临山的对侧,有着如出一辙的一片山,名为西临山。较之东临山,西临山见着险峻不少,奇岩叠嶂散布其间,恍若是一匹兴奋呼噜着的小猫。

孤城恰居其中。

青铜的关口矗立了不知多少年岁,随着日月交替,城门一开一合,仿佛是藏于山林的一头鲜活恶虎呵了口气,坊间甚至有传言道,这关口的历史比这关口背后的陈国还要久远。

启少阳走了东临山山脚。

“按着那大爷所说,我得先走上东临山的山巅,才能寻到东临山的绝壁所在。”启少阳上下打量着东临山的高度与坡度,微微活动了下身子,“那么,走吧!”

时节正好,说是春光烂漫也不为过,沿着那条清晰痕迹的行道走去,两侧是新展花朵的老树,花香淡淡,花色诱红,居在孤城的老饕往往在这时节遣人来折下最新鲜最娇嫩的花枝,浸在酒中,只消三月,入口辛醇、回口酸甜的美酒便成了,名为“春三日”。

在不远处,启少阳还见着有人匍匐地上,用那手中鹤凿细细掘着什么,凑近了看,是埋藏地下,附身木殖的一咕噜圆头大脑的菌子。这菌子合着蹦跳的新鲜河鱼一同炖煮最好,汤汁奶白,啜一口却不觉腻,反是清润滑口。

大抵是因为势缓的缘故,仅至日中,启少阳便轻松地走至了东临山的山巅。

“现在开始,才是难题啊。”

启少阳向着东临山之东看去,才算明白了,老汉之所以会说,自己只消走上山巅,就能寻见绝壁。

东临山之东,启少阳脑海想象中应与来路一致缓和,供人悠然走下的山径并不存在,足底向前,尽是绝壁,似是天神大刀阔斧板正一劈,一眼望下分外开阔,但见遥遥黄土,斑驳褐色如洒墨点点。

“这山能长成这幅样子也是相当的不容易啊。”启少阳卸下包裹,从中取了一根颇是粗壮的麻绳,将之一端系在应手的一株老树上,另一端系在自身的腰上,狠狠拽了拽,测试强度无虞。

他再是从那包裹中,掏出了长有一臂的油布包。

解开布包上的系带,一柄置身于古朴沉黑鞘身的横刀随之展出。

“没有别的趁手工具,就只能先委屈你了,”启少阳轻轻抚摸了许鞘身,似是和经年好友一般问候着,那鞘身偏于寒凉的木质手感,总能让自己少许宽心,“死老爹,你可别太怪罪我。”

走至崖边,低头一看,空荡的天地间仿佛有阴风直直吹上,启少阳稳了稳心神,蹲下身子,双手扣在崖边,而后一点一点向着绝壁下挪动,双脚绷直,足尖在绝壁试探着,待得探到一处坚硬的落脚点,才缓缓将重心往下压去。

抽刀,而后一刀刺入就近腰身处的山壁,遭了经年累月风沙锤炼的山壁本当坚硬,可此一时却好似水磨豆腐一般,任那刀尖一往无前地深入腹地。

如是重复,启少阳小心翼翼地在这绝壁上向下挪了俩人高。

“大爷说,那倒悬花多是就近绝壁二三米的罅隙中生长,花色淡黄,三瓣围拢,一蕊独立,因那花儿朝向恒定向下,仿佛悬吊这绝壁上,所以才有这倒悬花之名。”

启少阳一手扣着刀柄,一手揽着麻绳,牢牢稳着身子,左右仔细打量去,按着老汉描述的模样找寻着所谓倒悬花的家伙。

“欻!”

似是石子落江面,启少阳耳朵一动,忽得听闻一处细微声响。

但任启少阳再怎么瞧看,这绝壁上照旧是只有他这么孤零零一人,除却风沙,还是风沙,连点杂草也瞅不见,心心念念的倒悬花更是连个影子也寻不得,至于那忽得声响,启少阳只能归结于自己太过紧张,有些疑神疑鬼了。

“得再下去看看,”启少阳忖度了麻绳的长度,好在是还有几米的余裕,“近处的倒悬花八成是给人早采完了,我再往下些指不定就能找到了。”

启少阳向下再是挪了一个身位。

“欻!”

启少阳疑惑地看了眼手中刺入山壁的横刀,刚刚刺入的时候可没这么大的声。

“欻!”

似是银瓶坠了青石板,平地一声惊雷响,紧随其后,一束阴影从侧地里狠狠抽向启少阳的脸来,先至的劲风剐得脸上生疼。

千钧一发,启少阳本能地抽出腰上刀鞘一挡。

却不曾想那一束阴影的力道如此之大,但听得它与刀鞘二者交接一声铿锵,启少阳的身子便已被这怪力震得荡在了空中,若非是腰上系着的麻绳还算靠谱,没出什么篓子,此一时的启少阳怕已是坠了黄土地上,为其新添一抹红装。

阴影一触即回,也不知是隐匿到了哪个罅隙中,启少阳根本来不及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当然眼下也无心去思量那是个什么玩意,先找个支点稳下身子才是关键。

“欻!”

夺命催魂的声响再度响起,那一束阴影似是清晰地明白启少阳当下的颓势,一鼓作气,根本不给启少阳半分喘息的时间,甚是找了个更刁钻的角度攻来。

启少阳一咬牙,也是发了狠,索性就将生还的希望全全赌在腰上的麻绳上,抽出横刀,狠狠向着那一束阴影斩去。

或许那一束阴影压根没想到启少阳会这么冒进,但此时此刻,身子八成滞留于半空中的它,除了一往无前地攻来,没有半点别的选择。

刀很快。

阴影一瞬被劈作了两半,腥臭红艳的血液随之喷涌而出,当即溅了启少阳半身。

“蛇?”

启少阳微微发怔,见着那一对阴冷的兽性竖瞳渐渐茫然失色,被斩作两截,浸染鲜血的灰黑蛇身软趴趴地向下跌去。

“呼——原来只是条蛇嘛。”启少阳抬手用袖子拭去面上染的蛇血,心中稍安,长长出了一口气。

“嘶——”

“嘶——”

“嘶——”

蓦地,窸窸窣窣的动静闯了启少阳耳中。

“不会吧……”启少阳见着眼前的一幕,顿觉喉咙有些干涩。

若是有人打东边远远看来,在这东临山的绝壁之上,腰系麻绳、一刀一鞘的少年周身,豁然出现了成千上万、数之不尽的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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