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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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纷纷,青烟缭绕,醉花楼的戏台上,一袭红衣的女子手执一柄青丝团扇翩翩起舞。

这女子乃是醉花楼公认的花魁,花名虞美人。

虞美人人如其名,真正的绝色美人,寻常男人瞧上一眼就会忍不住魂牵梦绕,满腹心思只愿得此绝色美人帷帐一晌欢,死亦何惧。

她面若红花娇艳,眼波流转勾魂摄魄,乐曲婉转之间,她光裸着的莹白脚踝之上戴着的一串铃铛叮叮作响,那清脆的声响牵住了戏台底下恩客全部的神思,男人们无一不将视线定格在她脸上、身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一瞬之间错过了虞美人最销人魂的那一抹媚笑。

乐曲唱到尾声,虞美人一手轻轻捻着裙角,另一手执着团扇覆于面前。手儿缓缓下推,她细细长长的黛眉显露出来。手儿再往下推,她那双盈满秋波的黑眸终于示于人前。她眼尾微微上挑,勾得底下男人们又是一阵心痒难耐。

乐曲恰好停在此处,虞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立于戏台中央,此时,一大片粉色花瓣从空中缓缓飘洒而下,美人周身被花瓣包围,也不知是花儿衬得人更美,还是因得人美花才更美。

底下意犹未尽的男人们正想起哄让虞美人再舞一曲时,却见台上美人眼睛极快的眨了眨,眉心猛的蹙到了一起,似乎想忍耐着什么,却又忍不了。一瞬之后,随着“轰”的一声,红衣美人应声倒地,方才还婉转传情的一双美目瞪大着望向底下人群,再无生气。

大家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全场静默无声,片刻之后,坐在最前排的一位锦衣公子伸长脖子战战兢兢出声唤道:“美人?美人?”

已然死去的美人如何能作回应。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方才还鲜活的花魁虞美人竟然死了!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突然死了!一点征兆都没有的死了!

顷刻之间,醉花楼的气氛天翻地覆。方才还沉浸在纸醉金迷中的男人们全都清醒了过来,一刻前令他们心旌荡漾的虞美人仿佛成了致命毒药,连多看上一眼都不敢,一个接一个起身便要逃。

大堂之内乱了套,全是一脸惊恐奔走逃亡的男人们,而戏台之上,躺在地上的虞美人身边也围满了醉花楼的人。

老鸨十娘惯是见多了大场面的女人,她面不改色的伸手过去探了探虞美人鼻息,随后轻轻道了一句:“已经没气了。”她起身吩咐瘫坐在虞美人身侧吓得一脸惨白的小侍女青苹:“青苹,你快去报官。”

青苹是虞美人的贴身侍女,她还没从主子莫名死去的惊骇中缓和过来,直到歌妓海棠的侍女银杏掐了她手臂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

青苹猛的抹了一把眼泪,发软的双腿用力往后蹬了蹬,这才站直了身子,她不敢再拖延,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飞似的朝门外奔去。

醉花楼在清泽县最繁华的城东,而县衙在城西,一来一回之间,少说也得一个时辰。

好在青苹运气还算不错,她刚拐过一条街道,迎面就撞见两个穿着一身青色公服的年轻人,他们胸前赫然绣着一个大大的“捕”字。

青苹犹在泛泪的眸中终于亮起一束光,她几步上前拽住其中一位面容清秀的捕快的胳膊,声音急切:“大人,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狄无双按住青苹的手背以示宽慰,一身男装公服打扮,出口的却是悦耳的女声:“发生了何事?你慢慢细说。”

一位女捕快?

青苹一瞬间怔愣住了,她从不知道女子竟然也可以当捕快!

但事情急迫,青苹也没时间遐想太多,她拉住狄无双的手就往醉花楼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哭着将虞美人之死告诉了两位捕快。

县衙一向轮班值夜巡城,今夜恰好轮到狄无双和戴成,他们二人一路从城西巡视到城东,恰好让急于报官的青苹给遇上了。

醉花楼众人还围在戏台之上,有人绢帕掩面轻泣,有人眼神怔怔的盯着虞美人的尸身发愣,还有人干脆坐到了地上,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些人唯一相同之处在于,他们都在静静的等待官府之人到来,好弄清楚一个活生生的美人怎么突然之间就没了。他们不敢像恩客们那般跑走,甚至不敢四处走动,生怕自己有异于众人之举,被误解成杀害虞美人的凶手。

青苹领着狄无双和戴成进了醉花楼,眼前的景象令狄无双也有些微微惊诧。

在她印象中,青楼理应是喧嚣的,淫靡的,而此时此刻的醉花楼却一副凄凉颓然景象。

大堂之中桌椅凌乱不堪,瓜果菜肴酒壶洒落一地,空气中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很是难闻。

狄无双刚想往前再踏一步,却惊觉脚底下踩到了什么锐利之物,只要她再用力几分,这物什必定会割破她的靴底,刺穿她脚底的皮肉。

狄无双反应很快,她迅速抬起脚来,往下瞥了一眼,原来是一块瓷器碎片。瓷片锐利的尖角冲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顶端一点点鲜艳的血色。

但这血不是狄无双的,狄无双心知,这块瓷片已经伤过人了,也不知是哪位恩客匆匆忙忙逃跑之中无暇顾及脚底,踩到碎瓷片留下一片血迹。

身边的戴成见狄无双停住脚步,轻声问了一句:“双妹,怎么了?”

狄无双轻浅一笑,随口答了句“无事”,便错开瓷片跟随青苹上了戏台。

众人见县衙捕快来了,纷纷给他们让位,狄无双这才看清了地上的虞美人尸身。

虽然已是一具了无生趣的尸体,但虞美人那张绝色容颜依旧令狄无双暗自惊叹。

如此美人,如此年华,竟已香消玉殒,可惜,可怜。

狄无双环视四周,眼神精准的落在十娘脸上,问道:“想必你就是醉花楼的妈妈了,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的一切可有动过?”

十娘摇摇头,“未曾动过。”

狄无双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看向戴成,只喊了一声“成哥”,戴成便了然,伸手从背后的包袱里掏出一方袖珍的砚台,就着随身携带的牛皮水囊里的水,当即在虞美人尸身边磨起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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