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委屈（1 / 1）

暴雨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去年的芦苇编完了，席子堆满了杂货间，专等人来收了。崔玉兰和二姐也开始下地干活了。玉兰晚上还是只是去夜校读书，她很努力，并且很珍惜这认字的机会，竟然在夜校的所有人当中脱颖而出，得了第一名，奖励是一支铅笔。以前玉兰的铅笔是哥哥用剩下的，上面布满了哥哥用牙咬过的痕迹，丑陋的像是被凌虐过的。这是她拥有的第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铅笔，还是带着橡皮的铅笔。她很珍惜，一直小心的放在自己用旧衣服改制的书包里，舍不得用。结果，竟然被哥哥偷偷拿去了，玉兰四处都找不到铅笔的时候，竟然发现哥哥手里那个千疮百孔的新铅笔，橡皮也不见了踪影。

“饼子。”崔玉兰很礼貌，很少叫哥哥的外号，但是她实在太气愤了，自己的宝贝被被人偷了，还没有得到好好的对待，她真的生气了。“你为什么要偷我的铅笔。”

“兰儿，话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什么叫偷啊，我给过你多少铅笔，现在不过用你一支而已。”崔勤兵本身是心虚的，但仍然理直气壮的辩驳。

“你给我的都是你用过不喜欢的，咬过的铅笔头，可是这个是我上夜校的奖品。”崔玉兰觉得哥哥明明是做错了，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狡辩，更委屈了。

“那我就用了，怎么办吧，要不还给你，给。”崔勤兵把手里的铅笔扔在了地上。崔勤兵并不爱上学，况且现在上学也只是能认识字，能写自己的名字。老人们并没有觉得读书可以改变什么，也没有什么时候该上学的理念，所以学堂里的学生参差不齐，多大的都有，崔勤兵都15岁了，小学依然没有毕业。他拿崔玉兰的铅笔，无非是因为那根铅笔是新的，上面还有块橡皮，仅此而已。

崔玉兰捡起地上的铅笔，看着自己的宝贝变成了那副样子，心疼的哭了。

“哎，我可还给你了，你怎么还哭呢。”

这个时候，爹回来了。

“咋了，兰儿怎么哭了，兵子你欺负妹妹了。”

“才没有，我用了她的铅笔，都已经还给她了，她还哭。”崔勤兵辩解。

“不是这样的，他偷了我的铅笔。”看见爹，玉兰更委屈了，哇哇哭了起来。

“一家人，怎么说偷呢，你哥哥不是还给你了吗，别哭了。”重男轻女是祖辈人的本性，更何况家里只有崔勤兵这一个男丁。

“爹，这是我上夜校的奖品，你看他给我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不还是铅笔啊，能写字不就行了。去帮你姐做饭去，别哭了。哭得人心里麻烦。”爹不耐烦的说。

崔玉兰没再说什么，爹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多说无益，她默默的走出了家门，向着村外走去，坐在田间地头，她开始想娘了，如果娘在的话，一定最疼的就是她这个幺女了，但是娘不在了，爹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更不明白这种偏袒给她造成的伤害。

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她本来也是个爱哭的人，而且她真的觉得自己委屈。

崔战胜远远的站在她的身后，他是在路上看见她一个人落寞的走到田间地头的，他没有喊她，他看得出来，她不开心，她爱笑的眼睛里有闪亮的东西，那是泪水。

他看到瘦小的肩头在抽动，他看见她把头深深的埋进双腿里。他心里有疼痛的感觉，有想要抱住她给她温暖的冲动，但是他并没有，因为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他依然在乎流言蜚语对她的伤害。

他只是站在远处看着她，天色已晚，他不放心，就这样默默的注视着。很久很久，夜风很凉，他想给她披上一件衣裳，摸摸自己的衬衣，还是算了，自己如果光着身子站在她面前，不吓死她才怪。

他很心疼，如果他有这么一个妹妹，他肯定不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地头哭。

“玉兰”是崔二妮的声音，村子本来就不大，二姐又是那种声音洪亮的，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二姐呼唤的声音。

崔玉兰听得出二姐的声音是担心的，她平时很乖，晚上基本不出门，家里肯定急坏了，崔玉兰转头，刚要大声应二姐一声，却看到了注视自己的崔战胜，四目相对，一双泪眼迷蒙、娇柔忧郁，一双热情似火、充满怜爱，一个是需要人支持的，一个是想要保护的，仿佛这一刻他们都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崔玉兰忘了回答二姐的呼喊，就那样愣愣的站在那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有些加速了。

“玉兰”又是一声更响亮的呼唤，好吧，二姐应该距离自己更近了。

崔玉兰晃过神来，“哎”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远处的二姐听到。然后，崔玉兰向崔战胜摆摆手，意思是你赶紧走吧，让我二姐看到就不好了。

崔战胜心领神会，也摆摆手，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转身走了。

二姐来到崔玉兰身边，看着远去的那个背影。

“玉兰，那个是崔战胜吗？”

“不是吧。”崔玉兰睁眼说瞎话。

“哦，那看来我是想他想疯了。”二姐小声的好像自言自语。

“二姐，你说什么。”

“没，我再说我找你找得急疯了。”二姐自知说错话，赶紧找借口搪塞，突然想起来自己干啥来了。“你怎么了，你很少晚上出门的，怎么不回家。”

“二姐”崔玉兰仿佛见到了亲人，趴在二姐的肩头又一通哭，二姐常常是向着自己的，“哥哥把我的铅笔个偷了。”

“就是你最宝贝的夜校的那个奖品”

“恩，而且，我跟爹说了，爹还向着哥哥。”

“爹就是个老糊涂，重男轻女，走，回家，我们想个办法整治整治饼子替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