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遇(1 / 1)
有过上次卫兵寻人后,那位私自告发的姊姊已被逐出宫去,然而掖庭便依旧是不太平。因为源源不断有新遣进来的宫人,总叫人查了一道又一道。尔后张女官嫌事多扰身,便将我从库房调出来,干脆置在眼皮子下管着,一行一举都了解的清楚,也免得为些留了心的人套出话来。
张女官同他人又有些不同,说她在宫里住得久调教下人管理事物又有一把刷子,当是学别个中规中矩的女官,整日正襟危坐着好有威仪,然而她却不爱坐在屋子里。只要是没落雨堆积上水,她便叫人拖了木舟去外头那片塘里去歇着。我自然是欢喜的,那片塘水离南庭近的很,若是赶的巧或许能再见那位少年郎,前几次出去都只遇见了惠姐儿,好是不畅快。
今儿张女官又唤我陪同她去泛舟,几个叫得出名字的宫人随行,带着茶水与点心,我捧着书卷。她枕着双臂卧在舟中小憩,我便念书给她听,要说快意与舒适,当属张女官最享受,活得比宫里的主子还自在。也罢,掖庭与外头的向来没什么来往,张女官便算是半个主子了,反正是得不到陛下和娘娘赏赐的,至于那些刚来的宫人揣来的物什件儿也照单全收了。掖庭上下也只有那块水洼是洁净的,与外界还流通,自然还有些生气。
张女官不爱读那些前朝儒人的赋,她总摆着一脸厌恶的神情同我说,那都是些急功近利求功名的词句少了美感,我便只有同她念些周时盛行的诗文。不过比起从前祖父要我背的骈赋也算是朗朗上口,娓娓道来的词风也更适合女子些。今日我读的便是《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正欲往下说去,张女官却出声调笑我,“姑娘才多大岁数,便心里想着心上人了。”我一时郝羞迟迟不肯再同她念书,她也不再扰我,自顾自哼了小曲。我也抓了个空挡顾自去戏水,弯了腰挽起了长袖,一手扶着舟檐,另一手伸长些去舀水。已至深秋我却觉察不见水寒冻人,或是玩得尽兴了,便也不记得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
“燕子——”我忽而听见有人唤我,抬头探去寻了一圈,才发觉是他。他躲在桥上,叫我一番好找。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遇见他也要算作是一件难事。
张女官早早阖眼养神去了,我不好出声叫她多添些恼事,便只好站起来,远远同他招了招手。后又惧他大声同我传话,便朝他比划了一番,叫他噤声些莫聒噪拌嘴。原以为他寻了没趣就会回去,谁知他竟也不走,在桥上驻足了好一会儿才走。
我望着他,他也瞧着我,而后我竟觉得有些乐意,扑哧笑出了声。他也学我,在桥上轻声笑着。
我不知从哪时起便不再那样记恨他了,反倒觉着有他在的地儿颇有意思。从前同他拌嘴总吃一满嘴哑巴亏,倒是今儿去了北庭,没有哪位姊姊和黄门兄弟敢同他一般胆大妄为。每日都是说些官话,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着,听多了也会厌倦。若不是行舟水中央,我倒是真想同他再唠上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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