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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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坐在宿舍廊檐下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本《读者》杂志。

他平时爱读这类杂志,不过今天,他的心思并不在书里。他只在等候林月容,手里特地拿一本书,掩人耳目罢了。

两人恋爱以来,形成默契,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在沈清的宿舍里碰头会面,雷打不变。

所以沈清每天都提前到宿舍房间等候,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也成了他最最重要的事情,从不敢多延误一分钟。就象朝九晚五上班一样,严守钟点。不能让林月容来了,房门关着,找不见沈清。

被父亲撞破他们恋情的那个晚上,林月容离开时,明明答应好,第二天会过来的。可是第二天,沈清等了一整天,等了个空。第一次,林月容失了信,人没有出现。

沈清完全慌了神,不知道林月容出了什么事。但他尽力往好的方面想,也许家里有事太忙,来不了;也许走亲戚外出了。总之,人难免遇着些突发事件,很正常。

接着第三天,林月容还是没来,沈清那一晚上都是心神不宁。书也看不进,觉也睡不觉,身上长了疥疮似的,怎么就那么难受。

现在是第四天,沈清心里已经象火烧一样,焦虑恐慌,他已经闻到了大事不妙的气息。

他根本坐不住,只好站起来,来来回回的踱步。他希望读几页文章,让自己分心,好让煎熬的时间跳了过去,但是读不进,看着文字眼睛就生痛。

他不停的朝操场的拐角处张望,因为林月容每次到来,身影最先会出现在那儿。

他第一次体会到失去林月容的生活是多么可怕,那是一种被堵住口鼻、无法呼吸的痛苦。过去他跟林月容分开那么久,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现在意识到,林月容在他的人生里是何等的重要,一旦失去她,他将以难以独自苟活。

本来,父亲这几天都不在家,他去乡下老家,跟二伯商谈木材的事情去了。他已经在在开发区买好了地,卖地协议都签订了。现在正在准备施工,开始打地基。

父亲不在家,对沈清就是好消息,他可以跟林月容放松自由的玩在一起。谁料偏偏这样的大好时机,林月容却消失了。

沈清一直看着太阳光下的屋檐阴影,阴影就象钟表的指钟一样,每一点点的移动,都代表着时间一点点的消失。他刚坐在这里的时候,阴影还在地面檐沟的外侧几米远位置。而现在,阴影已经越过檐沟,到达内测来了,开始晒到屋檐下的沈清身体。而太阳又很热辣,晒得皮肉都痛。

这已经超过预定时间至少三个小时,林月容已经迟到三个小时。她到底还会不会来,又无法确定,沈清就不敢走开,怕一走开,林月容却来了,反而找不见他。

他只能苦苦守在那儿,忍受阳光的暴晒。心里又去一遍遍的哀求“空气”,苍天啊,求你了,假如我做错了什么事,必须得到惩罚,用任何方式惩罚都可以,但千万不要破坏我的爱情,也不要伤害我的恋人。否则,我发誓,我会冲你骂脏话的,我才不管你有多么神通广大。

他正仰头,对着蓝天白云,盲目祷告的时候,视线余光里,觉得一个身影在操场拐角处闪了一下,随后消失掉久久不再出现。

他立即认定,那个身影应该就是林月容,只有林月容会来找他,不是她还会是谁?

可她为什么迟迟不露面呢?唔,知道啦,她一定是故意藏在拐角处,跟沈清玩捉猫猫吧。要等沈清走过去找她,她就突然从藏身处跳出来,大喊一声“嗨”,让沈清吓一跳。她是很爱玩这种孩子般的“惊喜”闹剧的。

沈清这么想着,就悄悄的走上前去,贴近房屋的拐角,打算突然跳出去,给林月容来一个反“惊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嘿”的大喝一声,扭身一闪,跳到了拐角的另外一侧。可是没有“惊喜”,只有“惊讶”,拐角那边空无一人。

他茫然望向远处,但见树底下一只大公猪,嗅着地皮、扭着屁股、甩着尾巴,悠哉游哉的觅食,显然,刚才的“身影”,只不过是那头大公猪罢了。

自己一定是思念林月容,思念到发了疯,才会把一头猪误看成一个人。

一种强烈的失望,暴风骤雨般迅猛的压了过来,沈清心里完全慌乱了。他不能继续空等下去,得找到林月容,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来赴约。

他离开宿舍,走出学校大门,沿着林月容平时走的固定路线,往镇子上走去。他还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林月容,这是第一次。

他先跑去林月容母亲“黄阿姨”的杂货店。林月容会不会在母亲店里干活,太忙走不开。

黄阿姨是一个非常宽厚、慈祥的长辈,她对沈清是十分熟悉的,也对沈清和女儿的关系一清二楚。这么多年,黄阿姨一直看着他们在交往。有时候,沈清跟着林月容从十字街头经过的时候,会被林月容带到店里去,黄阿姨都是非常亲切的表示欢迎,总会从糖罐里抓些糖果招待女儿的好朋友。

只不过沈清在过分严厉的家境中长大,很不善于跟长辈打交道,不知道要怎么样跟长辈说话。他在同辈人面前嬉笑玩闹,显得特别活泼,一到了长辈那里,就跟进了趴着老虎的笼子一样,紧张万分、浑身都不自然,内心惴惴不安。所以他在外面,通常都刻意回避长辈。

他认识林月容这么多年,跟黄阿姨也熟悉,经常从十字街头黄阿姨店铺经过,经常跟黄阿姨碰面。但他很少去跟黄阿姨攀谈,实在不知道能谈什么。他每次只是对黄阿姨露个笑容,表示打了招呼,然而勾着头匆匆跑开,生怕黄阿姨张嘴一口吞了他似的。

因此,这么多年,他跟黄阿姨,说熟悉也熟悉,说陌生也有点陌生。

就是沈清跟林月容打得最火热的这一阵,沈清跟林月容每天都是出双入对,黄阿姨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和反感,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欢迎沈清到她的店铺里做客。沈清明白,黄阿姨并不反对他和林月容的恋爱,她对沈清应该是有好感的。

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了。

沈清走到黄阿姨店铺的时候,店里只有黄阿姨一个人,她正在清点货架上的货物,一开始还没注意到沈清走进店铺里。

沈清惶惶恐恐的走到柜台前,小心翼翼的说:“阿姨,月容在吗?”

相比以前,今天黄阿姨态度有了明显转变,脸上没有往常的和蔼笑容。黄阿姨回头看一眼沈清,立即又把头别过去,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语气漠然说:“月容啊,你别找她了。她去了亲戚家,要很久才回来。”

沈清不知道黄阿姨为什么突然就不欢迎他了,也不敢多问,知道问了也白问。

从前黄阿姨态度热情的时候,沈清见了黄阿姨,都跟见了鬼一样;这会儿黄阿姨一下变得严肃,他更加紧张得要死。他没敢多停留,赶紧溜了出去,落荒而逃。

看黄阿姨那个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他就不能相信黄阿姨的话。说林月容去了亲戚家,一定不是真话。至于黄阿姨为什么撒谎,为什么不让沈清跟林月容见面,那就不知道了。

那么,还能去哪里找呢?只有去她家里了。

他走到解放街林月容的家,那也是一栋破旧得不忍直视的木建房子,真恨不得拿针线去缝补一番。墙壁上到处都是能塞进去一个拳头的缝隙和漏洞,好多地方,用土砖非常草率的填补起来,这让房子整个看起来,砖屋不象砖屋,木屋不象木屋,不伦不类。

沈清以前从没来过这里。据说,跟沈清家一样,这并不是林月容家自己的房子,也是租住别人的。屋里条件也不好,所以林月容不方便把朋友们带到家里去,似乎连莫莉都没去过林月容家。

他走到房子门口,只在门外,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屋子里跟地洞似的漆黑,除了门口那儿有点光亮,再往里根本看不清楚。

他没看见一个人,也不敢走到屋里去。

黄阿姨人在店里,家里应该就是林月容的父亲和孩子们在。他不能贸然走进去,黄阿姨都是那种态度了,他们家谁还会欢迎他呢?

他就在林月容家的屋子周围徘徊、转悠,从屋前转到屋后,又从屋左跑到屋右。

他一会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一会儿蹲下身体,歪头偏脑;一会儿倾斜身躯,眯眼张望。只希望从门口、窗口或者任何墙隙裂缝里看见心上人。

幸好没人特别注意到他,要不然一定把他当作正在踩点观望的盗贼,一扁担把他打到水沟里去。

他辛苦转悠了大半天,徒劳无功,林月容的影子都没看见。

林月容到底怎么了?长出翅膀飞掉了吗?

他不相信林月容离开了小镇,她要是离开一定会告诉沈清的,黄阿姨为什么不跟沈清说真话呢?黄阿姨何时也跟父亲沈学良串通一气,阻挠起他和林月容的感情来了。他和林月容的感情到底碍着这些大人们什么事了。

这一切他都无处打听,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孤立无援,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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