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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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师兄身上的蛊毒......

姜渺翻身而起,冷汗涔涔。可是细细思来,师兄现在并没有半分毒发的征兆。那究竟是尚未中毒,还是毒素只是暂时潜伏在师兄体内......

姜渺眼观鼻鼻观心,还是放心不下,那一身反骨好像也跟着如意起来。姜渺站起来舒活舒活了全身的筋骨,倒是欣慰于其灵活通透,只是当自己尝试运转灵力之时,却依旧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

姜渺也不打算就此泄气,毕竟来日方长,天道酬勤,更何况,自己本就还根底极好,天赋异禀!

姜渺把自己安慰地七七八八了,顿觉神清气爽了起来。他跨出房门,一路接受了各个门派师兄弟姐妹的嘘寒问暖后,来到了落枫林。

青岺峰多是名山胜水,而落枫林,地如其名。待到深秋之时,火红的枫叶便会随着拂面清风飒飒而鸣。幼时谢霖总是与楚修罹在此地切磋比较,一较高下,多少日子都在这里看着云卷云舒日升月落度过了。

姜渺下意识放慢脚步,走得近了,可见一个清俊颀长的身影在林中影绰闪动。楚修罹蕴藉风流,似雪的白衣随着火红的落叶起落腾挪,晔晔如扶桑。山风渐动,凛冽的剑气裹挟着脱落的木叶四散翻飞,这般远远望去,如此一个恻兮燎兮的天人之姿,煞是好看。

姜渺干脆在原地站住,抱着胳膊欣赏了好半天的美人如画,直到楚修罹蓦然一个腾空上前被抓个正着才回过神来。

“师兄而今的功夫更胜从前,好生厉害!”姜渺畅快淋漓地看完楚修罹的功夫后,发自肺腑地赞叹,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楚修罹微微一笑,再抬眸时,将歉疚和惋惜尽数咽下,试着问道,“阿渺,落枫林一向灵力充沛,是修炼的好去处,或许可以帮助将你体内的灵力重新调理一番。要不要先试着聚起灵气?”

楚修罹小心翼翼的语气近乎恳求,姜渺知道楚修罹是害怕自己会因此难过或误解,心中暗叹一声,姜渺望着楚修罹勉强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头发酸。

姜渺尝试着放松了身体,弥散于天地间的灵气好似细丝般渐渐汇集了起来,九曲回转,虽然最初稍显滞碍难行,但最后缓缓有序地流入了姜渺的体内。这惊人的变化让姜渺心下大喜,运转起来也愈发的沉稳有力。

楚修罹望见姜渺的眉宇舒展开来,周遭的灵气也逐渐旺盛,他也慢慢地用自己的灵力相助调理。山呼海啸的灵力刹那间将二人也裹挟在内。待到金乌西沉,姜渺终于重新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

夕阳斜斜地躺在远山之上,漫天的晚霞熠耀着夺目的光辉笼罩在盈盈沸沸的落枫之中。楚修罹看向姜渺,能凝望到对方眉眼带笑,眼底浮起的陶醉与喜悦。这份陶醉与喜悦让自己好像也沉沦其中,深受感染,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

楚修罹和姜渺肩并肩地站在这铺天盖地的落枫之中,楚修罹微微偏过头,望向姜渺的眸子几乎是温柔的,“阿渺,你知道吗,枫叶有着坚毅不屈之意。就好像一个人,就算经历了千万的磨难曲折,甚至有些不堪狼藉,却依旧不会被打败的。”

“向死而生,反求诸己,师兄,我都明白。”姜渺歪过脑袋,笑靥如肌,示意楚修罹放宽心。

楚修罹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姜渺,竟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此生无憾的感觉的感觉来。

楚修罹其实没有告诉姜渺,在红枫漫天之时,而两人若能够一同见证枫叶的飘落,便可以长久一生。

姜渺跟楚修罹一道踱步回了去,远远就见屋子里一灯如豆,一个矮矮的脑袋傍在房门旁打盹。谢霖三步做两步地跑过去,脚步声窸窸窣窣,季允打远眯着眼看到谢霖,一下子兴奋地从门槛上蹦起来,脚底生风地和谢霖抱了个满怀。

“师姐,看见...你没事...我总算是...放心了...”姜渺见这到自己肩膀高的孩子表面强装镇定,却是止不住地抽抽噎噎,眼眶里团着一汪眼泪,顿时打心眼里心疼,柔声哄道,“师姐没事的,师姐我那么厉害。”

姜渺回想起,上一辈子的季允,在楚修罹入魔之后,混战之时意外失踪了。那时自己恨不得掘地三尺,至死都不见季允的踪迹。

那时候的季允究竟去了哪里?是被人带走杀害了,还是根本就不想再见当时的自己一面......

季允还躲在姜渺的怀里呜咽着,抬头见师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把头缩出来,怯生生地问道,“师姐,是师兄惹你不开心了吗?”

在季允脑子里,姜渺开不开心是最重要的。

姜渺忙不迭回过神来,朝季允歉意地笑了笑,正要解释,楚修罹忍不住揉了揉季允的脑袋,又看似真诚地转头看着姜渺,语气诚挚道,“是我没注意,阿渺,我任你责罚。”

姜渺眼角抽了抽,没好气地回过头,望见楚修罹笑意盈盈的眉眼,感觉说什么都像一拳捶在了棉花上,心下极不快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师兄还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一面呢!

姜渺心宽体胖,当即面不改色地与楚修罹来了个十指交扣,指尖绕着指尖,掌心沿着掌心,严丝合缝。谢霖望着光风霁月的师兄此时羞得耳尖发红,偏生当着季允的面还端了个云淡风轻。

姜渺眼角微弯,还相当不要脸地把交扣的双手举到季允的面前晃了晃,面色如常地打趣道,“阿允乖乖去睡觉,天色晚了,你师姐我要带着师兄背着师父偷偷找夜宵去了。”

然后这半大还在哼哼唧唧的小师弟就眼睁睁地看着楚修罹浑身僵硬得跟个雕塑一般近乎同手同脚地被姜渺带走了。

夜深露重,姜渺也不敢玩太过头了,只翻墙挖出花树下老师父藏的陈年老酿,躲躲藏藏避过夜巡的同门,然后鬼祟地带着楚修罹一气上了房梁顶。

“半个月后就是仙首大会了,届时各峰弟子都会参加。阿渺,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凛霜林凶险万分,鬼魅横行,我可能会顾及不到你......”楚修罹话音未落,便硬邦邦地接着姜渺塞过来的酒,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师兄放心。”只觉月色之下的姜渺若即若离。银辉袅袅,楚修罹能清晰地看见姜渺饮酒时滚动的喉结和流畅分明的下颔。

楚修罹喉头滚动,分明一口酒都没动,就已经面红心热了起来,他也仰头闷饮了一口,再低头时就看见面前的姜渺已是红头涨脸,脚下踉跄着往前栽倒,眼看着要掉下屋顶,楚修罹忙上前接住了她。

姜渺整个人倒在楚修罹的怀里,口中翕张着凛冽的酒香,整张脸从耳尖通红到了脖颈。

楚修罹把浑身软乎乎的姜渺抱在怀里,可又想着离回住舍还有一段脚程,思忖了片刻,还是转而把姜渺背到了背上。

“一杯就倒还要喝,小醉鬼。”楚修罹背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姜渺,低头轻轻地笑了笑。

他披着月光,带她回家。

已是深夜,一路上草木葳蕤,人声静谧。可姜渺却是醉也最不安稳,扒着楚修罹的肩头还硬是要咬上一口,清澈的眼眶里盈满水光,嘴里还不住地嘟嘟囔囔,“不准乱杀......不准磕药......不准不理我......”

楚修罹一边留心着脚下,一边注意着姜渺颠三倒四不明就里的话,自然有求必应,“知道了!不杀人,不磕药,不会不理你。”

姜渺晕头转向时听见楚修罹把他的威胁都不假思索地答应下了,心里放心得不得了,埋头就一口吻在楚修罹的颈侧以表奖励。

本来光风霁月的首徒霎时立地呆若木鸡。楚修罹的后脊一僵,任凭历经了风刀霜剑的自己也是大脑一阵空白。原地好半晌才云里雾里地发觉自己分明没醉的事实。楚修罹觍着张涨得通红不已的热脸,又抽不出手来制止身上这个不安分的人。

血气方刚的少年只觉得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将断未断,拉扯得让人煎熬。楚修罹还是将人放了下来,又掐诀定了姜渺的睡穴,方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姜渺是有婚约在身的,师娘怀胎十月与自**好的姐妹指腹为婚,苍澜峰峰首之儿,身姿卓然,泽世明珠,逢人论起皆是叹为上上良配。

楚修罹把自己荒唐龌龊的心思埋藏在心底后,胸口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彼时林中寒风吹送,楚修罹凝起心神,长剑出鞘,转身方见段鸾鸢站在掩映的树丛后头。

“我不会告诉别人。”段鸾鸢从丛林中款款走出,向楚修罹承诺。又垂眸瞥见醉得糊涂的姜渺,她斟酌地努努嘴,最后还是留下三分来日薄面,“师姐他已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更何况半个月后师姐还要与自己未来的夫郎相见行聘。”段鸾鸢顿了顿,才慢慢地强调道,“楚师兄,我觉得您应该知晓是非的。”

楚修罹望着一向冷淡无常的师妹如此告诫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段本就是无稽之谈的感情早晚应该消亡殆尽的。他眼神黯了黯,还是向段鸾鸢客气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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