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顾明与咖啡（1 / 1）

难道我那时不知道，我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是既不取决于她的行为，也不取决于我的意志吗？

林迁今天起晚了，不，是很晚，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慌张，就听见手机上传来一条来自顾明的讯息：今天就晚点儿去店里吧，多睡会儿，好好休息！还有，昨天晚上，谢谢啦！

就这段不长的消息，林迁盯着来回看了好几遍，他觉得他看的时候都能想象得出顾明眯着眼睛笑，并且拍拍他肩膀说这话的样子，他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来回地滑，犹豫要回复些什么比较得体，他想了好一会儿，后来终于想到了合适的措辞似的，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回复道：知道啦，你也是，多睡会儿。好不容易点了发送，他又开始后悔：是不是应该多说点儿什么？他想了一会儿，终于又下定决心似的，接着发了一条：等等，还是先别睡了，你先拿米放到锅里煮点儿粥吧，对胃好，或者你不高兴可以热点牛奶喝一下，可以解酒。

林迁刚刚点了发送的半秒后，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啰嗦了，但是他又实在是放心不下顾明：她这个人啊，没人盯着她她就马马虎虎地过，上次在店里有一次也是，因为没吃饭导致了低血糖，幸好那时候他在旁边及时地扶住了她，不然她一个人在店里两眼一抹黑，头就要直直地往楼梯口上磕了，她这不管不顾、随便的前半生，能安安稳稳地活到林迁可以见着她的时候，也算是个大奇迹了。

林迁这么想着，那边顾明立马就回过来一个信息；果然，是嫌他烦了，一贯的顾明语气化成文字：知道啦知道啦，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碎嘴子，行了行了，刚刚起来把米放进去了，好了吧！

说完还给林迁发过来一张刚刚拍的显示正在煮东西的电饭锅照片。

顾明就跟调皮小孩子交作业似的：虽然嘴上嘟嘟囔囔不高兴，但是你要他做的，他也是全部都做了。

林迁对她这口嫌体正直的样子很是满意，他笑了笑，手上给她发过去一个伸出大拇指的表情包：顾明总是这样，每次林迁让她做点儿什么事情的时候，她总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是每一次她都会乖乖地做好。可这样的听话与遵从，有的时候也真的会给林迁一种——他其实可以影响甚至控制顾明的错觉，但是每每这个时候，还没等他来得及沾沾自喜，顾明的一些言语动作就会及时地让他清醒过来：她不喜欢你，她的心里还爱着另一个人。

可能实在是太困了，顾明那边居然回过来一条语音，她的语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困意与迷茫，甚至还有一丝神志不清的撒娇意味儿在里面：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顾明和林迁平常聊天都是喜欢打字的，除了在店里面忙得实在是不可开交了，他们才会楼上楼下地用语音相互交流点下客人的单，但是在私下里交流、用语音说上点儿什么，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就这样，林迁毫无知觉地、反反复复地把顾明的这条语音点开听了五六遍。

林迁靠在床边对这样的自己很无奈：他不想说这是爱情，可是他每天的脑子里想的都是她，顾明出现的次数从一开始的屈指可数到现在的次数，就像是窜了天的火箭、挠了心的猴——从慢慢的蚕食迅速变成了满心的占据，他实在是没法儿否认，他也不想去否认了。

也许，人的认知还是要无限拓展的吧：原来他真的会喜欢上一个短头发、举止言行有点儿男孩子气的女孩子。想他还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喜欢的就是旁边座位上长头发的文静女孩子，就算到了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初期，他喜欢的也都是清一水儿的长头发、高瘦白，都是那种偶尔地生气也是撒娇一样的哄哄就能好的女生，所以顾明对于他来说完全就像是一个新新的物种：顾明外表坚强外向、好像自己什么都可以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她敏感、保守，甚至还有些许的自卑；而这么一个看上去冷静自立的人，实际上并不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她还有点隐隐的破罐破摔的厌世和颓废。她是个消极的人，而他从来不爱消极的人的。现在，顾明的这一切优缺点却都成为了他牵挂她的理由。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的心里不是还牵挂着另一个人么？他明白，他从那个雨天的晚上，她充满期待地转头看向门口的他的时候他就明白，她在等一个人，一个她爱的人，所以无怪乎她那时候看到的是林迁而非他的时候，她那么生气、那么失望了。于是他也就什么都没说，他没说：他是故意没穿车里面的雨衣淋得半湿半路回来陪她的。哈，哪有那么一个人，明明只有十五分钟距离的回家路，开了三十分钟却还开不到的，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不想罢了，可是显然，他的来到和陪伴并不让人欢喜。但是，他一直绷着，他的心里一直绷着，绷着一根自我欺骗、自我安慰的弦，他想：或许，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经过了自己的陪伴，她能够忘记他吧；或许，她能够看见陪在她身边的自己吧？但是，就在昨晚，当听到醉醺醺的她嘴里喊出了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他心里的那根弦，“嘭”的一声，断了。

他这么想着就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这样好像才让自己心脏里面无数纠葛与痛的神经，变得，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迟钝了。

他眯着双眼，在烟雾缭绕的烟气中，他想到了昨天的晚上：他拉着意识不清的顾明坐在他的小摩托上的时候，他没戴头盔。深夜凌晨的风，跟着飞快的行车时速，吹得人更加森冷，但是那时的他却感觉无比幸福，他想：要是这条路能够一直开下去就好了，要是···要是现在有一辆大卡车撞过来，就好了。

他拿过旁边的游戏机柄，捣鼓了两下却发现什么兴致都没有。

他想，他是真的有点儿困了。

算了，睡吧。

顾明昨天喝多了，所以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有点儿疼，但是要说疼到不能起床开店，也是有点儿夸张的，她决定晚点儿去，只是给自己一个可以偷懒的理由罢了，尽管知道不应该，但是她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小恶魔，决定放松一下，于是她睁眼就给林迁发了个消息：今天就晚点儿去店里吧，多睡会儿，好好休息！还有，昨天晚上，谢谢啦！

发完之后，她就一头埋在了自己的枕头上，困的同时，想到自己昨晚的表现，还觉得有点儿丢人。

其实她已经不怎么记得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什么了，但是她零星地记起她应该缠着林迁喝了很多的酒，应该···应该还和他说了不少罗悬的故事吧！

唉！

想到罗悬，她就更加懊悔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都过了多久了？自己还跟这儿过不去干什么？说不定人家罗大少爷早就记不得要有自己这么个人了！在这个生理需求都快餐化的年代，这么个不轻不痒的吻能代表个什么？人家和你表白了么？人家和你交往了么？甚至于那个吻都算不得是人家主动的！自己和一个小三岁的孩子说个什么劲儿啊？这下好了，笑话大了！这下看你等会儿去店里怎么面对人家！

顾明在这边正埋在枕头里懊悔着、恨不得把自己给捂死了，那边好死不死的，林迁又发过来一条消息：知道啦，你也是，多睡会儿。过了一会儿，林迁又发过来一条短信：等等，还是先别睡了，你先那点米放到锅里煮点儿粥吧，对胃好，或者你不高兴可以热点牛奶喝一下，可以解酒。

顾明本来还胡思乱想、充满酒气、高速运转的大脑袋，在看到这条消息之后稍稍停了下来，看着这条消息，她好像能想象到林迁平日里那不紧不慢的说话语气在叮嘱自己做这儿做那儿。顾明撇了撇嘴巴，心里面虽然不高兴起床，但是还是懒懒散散地爬了起来照做了，她起来飘到厨房，抓了一把米洗了洗，放了水在锅里，水没过米的大半部分，这才按下了煮饭的按键，这边正准备走，后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着正在煮饭的电饭煲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迁，心里想着：算了，还是拍张照片给林大妈吧！不然又不知道要念叨她到什么时候呢！

顾明正好飘到卧室躺下，嘴巴一张，哈切才打了半个，那边林迁又发了一个表扬的大拇指表情包过来，她想：切！哄小孩儿呢！但是心里还是乐了乐，刚想回点儿什么，但是这眼皮在她一碰到床的时候就自动地往下拉，于是她也只是迷迷糊糊地点开语音，说了一句：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就睡着了，在睡着之前，她好像迷迷糊糊地想到：昨天晚上，她迷糊着靠在林迁的后背上，睡得很踏实，自己好像模模糊糊地哼唱了一首不知名的英文老歌。

这么想着，她又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