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顾明与咖啡（1 / 2）

我们徒然回到我们曾经喜爱的地方；我们决不可能重睹它们，因为它们不是位于空间中，而是处在时间里，因为重游旧地的人不再是那个曾以自己的热情装点那个地方的儿童或少年。

顾明在等，等那个人的出现，不过可能是这种等祸临头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林迁和罗悬都感受到了顾明今天的魂不守舍，两个人分别都上前询问了一下顾明，但得到的也不过全部都是顾明的摇头说没事。

林迁直觉感到是和前两天二嗲嗲来了一趟有关，但是他苦于没有二嗲嗲的联系方式所以也并没有办法联系上他，好问个明白；罗悬显然也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但是他也不能做什么帮什么忙，于是他和林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出去到了门外，点上了烟。

林迁给罗悬递上了一支烟，罗悬也接了，两个人倚着门口的墙面看着江城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一时无言。

罗悬吸着手里的这支吸烟，觉得有点儿甜味，他问道：

“你爱抽这种？”

林迁闭眼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又吐了出来，他仰头轻轻说道：

“也不是，只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和抽它有点儿像。”

罗悬自然是明白他所说的喜欢是喜欢谁，他不自主地就看向了店里面那个抱着杯子孤单坐在角落发呆的身影，然后感受了一下嘴里的苦甜味儿，忽然觉得林迁说得还挺有道理的：爱情，不就是这个样子么，时常苦偶尔甜，但是关键现在是他连顾明在愁些什么都不知道。

罗悬用胳膊桶桶旁边的林迁问道：

“你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么？”

虽然罗悬不想这样表露出他对顾明的一无所知，但是此时此刻看着顾明的样子，他只想帮忙，想让顾明重新回到平常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这副满腹心事忧郁的样子实在是不适合她。

如果是平常罗悬向林迁问了一个关于顾明的问题，他能从原地膨胀上天然后在空中叉腰，大笑三声说“罗悬你不行吧”，然后再一下子跳到地下来藐视死那个卑微的一无所知的罗悬，但是今天他也没有任何的头绪可以提供，他和罗悬一样对于顾明现在的状态是又担心又不明。林迁转脸抬眼看着满脸忧色的罗悬，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奈道：

“我也不清楚。”

这时候，这两个大男人才知道他们平常对于顾明的那一点儿了解其实都是顾明想让他们知道的，而他们对于真正的顾明其实一无所知。

罗悬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再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对林迁说：

“你要吃点儿什么么？我去买。”

林迁看了里面的顾明一眼，摇了摇头，后来想了一会儿说道：

“要不帮我去隔壁美食街巷口老奶奶家的粥吧，买两小碗的粥，红豆的就可以。”

罗悬点点头就往前走了，一边走他一边思考：他发现对于顾明他想错了，他原本以为只要他跨出一步就可以得到顾明，但是没想到半途还能冒出一个林迁；就算林迁也不成问题好了，他也从没想过顾明她本身也是一个难以触及的岛屿，从小到大考试都是第一名的罗悬，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一点点难以交卷的挫败，但是想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如果说未解的难题是他死磕的对象的话，那么顾明也是那个他必须赢得的人！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林迁站在墙角看着罗悬慢慢往西走去的背影，再看看脚底下其实已经成片的烟头，想了想，再一次点上了一支烟。其实他是羡慕罗悬的，平常虽然他常以了解顾明陪伴顾明的名号自居，但是其实那只是他手上唯一的一支筹码而已，而且现在看来这支筹码还有点脆弱不堪，比起自己，罗悬起码有自己的事业，如果现在顾明受了什么委屈，他多少还是帮得上忙的，但是他自己，呵，对于未来他还不知去向。他曾经以为只要他想他坚持，他就可以这样跟着顾明一辈子，但是显然这个只是他理想化的结果，就是不谈顾明以后还会有像罗悬这样优秀的追求者和他竞争，他自己如果只是这样一直以陪着顾明为目的那也太被动了，就像今天这样，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能做的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又让他想到了以前在部队里，他知道奶奶去世之后因为赶不回去，只能想平常一样过着一个人站岗放哨看日落日出的日子：那时候整个人除了没用时间什么都没有，你动也不能动，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和愤怒又只会让你觉得更加无力没用甚至极近崩溃，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操蛋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宁愿背过身去退出，选择让顾明幸福，也不愿意自己被动感知而什么都做不了。

罗悬的粥买好了，街口的那个老奶奶知道是林迁让他过来买的时候还很高兴地送了两个干酪饼给他，笑着说是配着粥一起喝很好吃。罗悬再一次体会到了江城的这种让人心生暖意、割舍不断的人情味；第一次是在顾明那里，他记得他第二次来到顾明的咖啡店的时候，顾明因为急着出去买午饭就直接让第二次见面的罗悬给她看店了，这简直是让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已习惯了人与人之间互不信任的罗悬大开眼界，而在震惊之余罗悬剩下的就是感动了，他就这么在店里坐着，在别的客人来了之后甚至还倒了两杯水过去说是让等一会儿，老板马上就回来了，等顾明回来之后对他是千恩万谢，除了送给久等的一桌客人小饼干之外，她还请罗悬在店里吃了一顿午饭，这就是罗悬在江城第一次被人请吃饭的经验了，也可能是从那时候起，罗悬就默默地把这个单纯傻气的姑娘放在了心里吧！

顾明自从那天晚上和二嗲嗲聊完天之后就一直很紧张，虽然她知道很可能没什么，但是她还是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止不住地发冷和全身颤抖，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平常所有的自控力在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就瞬间失去了，就算经历过一次，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控制见到她的时候的那种愤怒、憎恶与绝望，她就像是一场潜伏在顾明皮肤底层的一场黑色梦魇，无论顾明平常表现地多么的活泼积极，乐观向上，她都始终不能笑到眼底，因为她知道她的心魔看不得她过得好，而自己也只能小心翼翼卑微地维持自己的日常，好让自己高兴的不那么明显，因为她害怕这一切在被她看到之后又会被轻易剥夺。

就在顾明颤抖地捧起自己的杯子想喝上一口热水以汲取一点热量的时候，电话响了，虽然这是一个只来过一次电的陌生号码，但是顾明却一眼就认出了，她下意识地稳稳自己颤抖的声音，深呼吸一口气，左手按着右手以控制它让它不紧张把一个电话接通。

顾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她开口道：

“喂？”

“呵呵，是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啊，我就在附近，我们见一面吧！”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还是显得很年轻，说起话来一贯的轻柔优雅。

“好，在哪里？”

虽然顾明的手还在颤抖，但是她的声音已经稳了下来，她的思绪已经从刚刚的一团混乱中逐渐清晰。

对方好像有点儿惊讶顾明的反应之快似的，停了一两秒才回复道：

“就在你店对街的那家新开的撸猫馆吧！”

顾明回头一看对街果然有一家新开的撸猫馆，于是心下有了数，她飞快地应答道：

“好的，就来。”

“好的，等你啊！”

顾明穿了个外套起身就要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林迁已经站在墙角抽了半天的烟了，顾明有些嫌弃地捂住鼻子摆摆手道：

“怎么吸了这么多的烟？罗悬呢？我先出去一会儿，就在对面的撸猫馆，有什么事就叫我。”

顾明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林迁自己的所在位置。

林迁看她神色好像已经好了很多，说要出去，既然知道了要去哪儿他也就不问那么详细了，他看着顾明，扔掉嘴里刚刚点上的那支烟踩了踩说道：

“嗯，知道了，罗悬去买粥了，估计马上回来，你快点回来吃，不然冷了就厚了，不好吃。”

顾明看着林迁眼里虽然很担心却忍着一句话没问的样子忽然很感动，她眼睛有些热地扯出一个笑容来，拍拍林迁的肩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