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顾明与咖啡（2 / 2）

林宜看他这颓丧的样子就来气，于是一屁股坐在床边，抢过林迁手里的打火机和香烟，也点上了一根吸了一口，开口道：

“说吧，什么事？顾明？”

林迁的头撇过去一边，没说话。

林宜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是说中了，她点点头道：

“她和罗悬在一起了？”

林宜虽然最近没去看顾明，但是对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知道的还是一清二楚的。

林迁听了这话之后更是不理，最后干脆脸冲一边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林宜看不得他这样，于是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身上，骂道：

“瞧你这出息！”

林宜说着就起身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交代他道：

“把牛奶喝完啊！”

被子里的林迁闭着眼睛留着眼泪点了点头。

林宜走到客厅里继续把她手头要做的事情做完。

她明白，林迁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有些事情他总要自己去面对，所以她也就不再去多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了，她知道，这是林迁的一个心结，从小就是这样，林迁其实是有些自卑的。

因为家里的关系，她二叔，也就是林迁的爸爸，要真正说起来发家史的话，其实是因为她自家老头子，因为他，林迁家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自林迁懂事时候起，他就被教育要让着姐姐、保护姐姐。起初，小林迁还是很愿意的，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小男生就要保护小女生，所以他们从小关系还是很好的，林迁也特别愿意粘着这个好看又对他好的姐姐，但是自从上学之后林迁好像就变了，不再粘着她了，尤其是上了小学之后。你知道，小孩子可以是最天真的，但是也有可能是最恶毒、最伤人的，林宜后来猜想：可能是那个以高管富豪子弟的后代而闻名的学校，里面的孩子实在是从小就懂权利市侩吧，显然的，慢慢林迁就被告知了设么，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之后林迁就不再兴奋于每天在放学后见到林宜在门口等着接他的车了，甚至有些时候放学早了还会故意绕路逃走，为的就是不见林宜；后来有一次家庭聚会，林宜终于是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林迁了，于是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上前，背着手故意逗林迁道：

“喂，小林迁，这个是你玩具新买的么？挺不错的嘛，借我玩玩呀！”

要是以往这个时候，林迁听见林宜这么说的话，要么就是满脸的不愿意但是还是会眼巴巴地不舍地递过去玩具给林宜；要么就是直接把自己的玩具藏在身后假装林宜看不见了；可是，今天的林迁却有点儿反常，只见他在林宜靠过来的时候就往旁边让了让，在林宜继续上前一步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似的，生气地把手里的新玩具往地上一摔，大声喊道：

“我才不是你的跟屁虫呢！我爸爸也不是你爸爸的跟屁虫！你不要过来！你又不是我亲姐姐！我讨厌你！就不给你玩具就不给你！”

林宜被林迁的这一声吼吼得给愣住了，她不知道，原来自己平常那个乖乖巧巧的弟弟的小脑瓜子里，现在居然装的是这些事情，而她现在也才总算是明白了最近林迁的问题出在了哪里，为什么总不愿意和自己见面了。

那时候一大家子的人面面相觑，偌大的空间里有一瞬间的沉默和尴尬，因为生活和现实就是这样，尤其是在像这样的大家庭里面，有些事情虽然是你知我知大家知的事情，但是大家表面上你不说我不说，也就骗骗自己骗骗别人这样的过去了，毕竟，生活嘛！可是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戳破了，说破了，好像就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生活中的一切攀附和人情关系，就像是一块有瑕疵的珠宝翡翠，在终于被拿到了鉴定台和在无数双眼睛的关照下，由一束暴露自己的射线给判了死刑，从此再也上不了台面。等林迁被二叔扯着到后面打得哇哇大叫了一顿之后，前面的大家这才重新坐下来举起酒杯说道：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来来来，吃饭吃饭，喝酒喝酒！”

这大概是林宜第一次见识大人之间的虚伪吧。

尽管林宜并不在意这些，她觉得：大人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小孩的事情是小孩的事情，两者没必要混为一谈，她还是不介意每天让司机等上一会，然后和林迁一起上下学；但是林迁显然不这么想，可能二叔他们家也不这么想了，林迁再也不会在下课的时候扑过来叫姐姐了，而二叔也在不久之后买了车每天接送林迁上下学了，所以那段时间两家人之间的关系也莫名地生疏了起来。等到林宜上了初三的时候，她已经变成校里校外小有名气的名人了，因为她不仅学习好、样貌好，家世也很好，大大小小的活动老师学校都愿意让她站出去代表参加，自然而然地，这样的林宜也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有一次晚上放学，因为她爸临时有事，所以林宜并没有司机来接送，她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回去，可就在她走到一个巷口的时候，忽然被一群小混混给截住拖进了巷口，幸好那时候林迁的同学看见并且及时通知了前面学校的林迁，这才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虽然整体是件好事，但是也是因此，林迁因为打架而被全校通报批评了两天，但是两家的关系也重新恢复了起来，包括林迁和林宜的关系，林宜再也没让司机送过而是由林迁每次放学之后送回来。

后来，就算林迁长大之后再混，要是林宜和他说上两句他也总还是听得进的，就连后来林迁想着退学，也是林宜和他好说歹说了两天，才终于算是止住了他的这个念头，而且伺候林宜每天就盯着他学习、给他补课，这才有了后来他考上的大学。本来那时候一切都挺好的，但是好死不死的，林迁遇到了青春期的那个女生，说是年少轻狂也好什么也罢，林迁的状态忽然就这么一落千丈，就连学也不想上了，打架斗殴，最后甚至突发奇想想去当兵，最后搞得二叔大发雷霆要断绝父子关系，二婶生病在床，哪怕是这样，林宜也都好好劝了二叔二婶和林迁两边，这才有了父子两个现在还勉强不错的关系，所以，一定程度上，林迁真的就像是林宜照顾大的孩子一样：她明白林迁内心深处的一切缺乏的安全感和自卑感，并愿意以此而保护他、为他解决一切麻烦；而她，因为是林家唯一正统的长女——林宜，所以她并不能像林迁或者其他的一些同龄人一样，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所以每当在林迁叛逆闯祸的时候，她都在他身上寄上了自己的一份影子，最后就算是林迁闯了什么样的大祸、遇到了什么样的糟心事，她都会尽她最大的努力去解决和帮忙，但是这次，林宜知道她是帮不了的，因为感情与心结这种东西，除了自己是谁都解不了的，如果林迁还任由自己内心的那种自卑作祟而放弃所有的话，那么，就这样让他放弃吧！

林宜把东西做好之后就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似乎要下到永远的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回忆着往事。

她从第一眼看到顾明的时候就知道林迁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因为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像了！他们身上，包括林宜自己，都散发着一种有缺陷却兀自坚强的气息：他们是那么努力地想让自己过好、想让自己合群，却始终是忘记不了心里最深处的那条疤，只不过，顾明比他们两个强的是更加乐观一点、单纯一点、热爱生活一点，所以不奇怪林迁会选择向她靠近，去帮她、保护她，甚至喜欢她爱上她；就连有时候林宜看到顾明的一些眼神，也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她高中遇见过的一个干干净净的、特别的女孩子。

所以，算了，这个世界上遇到又错过的人那么多，不论你是因爱生畏还是越挫越勇，都是各人各命，如果真的做不到，那你就痛苦自己而后忘了吧，最后再回归生活、伪装成一个心里有洞的“正常人”吧！

至少，林宜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