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平驿站(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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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玲再难睡着,趁着孙耸再次出门,她一个人离开居住的民宅,叫了车子,上了池平山,她知道池平山上有处断崖,直立而陡峭,山下就是万丈深渊。

陆玲站住断崖处,从傍晚,站到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只要她从这里跳下去,她将追随自己的孩子、母亲,升入天堂,所有的痛苦,也将远离。

然而真正到了选择的这一步,她陡然失去死亡的勇气,本该万念俱灰的她,竟然对这个世间有着浓浓的眷念、不舍。

“你不敢跳下去吗?”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玲知道是谁,侧了侧头。

“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做得这么悲壮。生命是你的,但你没资格糟践,你的父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大概也不是为了有一天你跳崖寻短见。”高洁看不得女人的软弱,言辞锋锐。

提到父母,陆玲想起母亲的死,这是她心中最跨不过去的坎,深夜,山头的风猎猎,陆玲再次想起母亲,泪水再次溢出眼角。

听到陆玲抽噎地哭泣,高洁蹙眉,心中不耐而心烦,难道所有的女人,都只知道用泪水解决问题?哭了,事情就解决了?

“我的婆婆,为了逼我跟她儿子离婚,偷偷把我母亲接到俞城-----”这些话,陆玲一直憋在心里,即使对着孙耸,她也没有说出来,此刻,在这静谧的山巅,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不知怎么就有了倾吐的欲望,“我身为独生女,从未能让我妈过上一天舒适的生活,也不能在她跟前尽孝,已经愧对万分,但最后,却拖累她,为我的事,发病,手术后,三四天就去了。”

高洁明白了,她的心结不是男人,而是她的母亲。

“我不配身为我妈的女儿,不孝,不敬,最后还因为我与婆家的矛盾,连累她失去生命。我妈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何曾到过俞城那样的大城市?何曾在金碧辉煌的大饭店吃过饭?她孤独无助的一个人被带到俞城,心里该是何等地惶恐?何等地不安?而我竟然一无所知!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离婚?为什么要拖拖拉拉?我要是早点离婚,何至于拖累我妈失去生命?”

“你妈是爱你的,如果她活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如此自责。”人间最无私的爱,就是母爱,母亲在孩子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知道她的母亲,最后是这样的死亡方式,高洁也有些怔愣,安慰的话,也变得干巴巴。

“你爱孙耸吧?”

高洁闻言一愣,她的思维也太跳跃了,话题跨度也太大了。

陆玲似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因为她从她的眼神,早看出答案了。她回头看着高洁,似要从她的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你们此去非洲,会有危险吗?”

高洁有些意外她竟然知道她们下一站的目的地,孙耸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那她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们的任务已经泄露?

作为一名高等级特工,高洁不得不警惕。

“你别多心,我是偷听到的,你们谈话时,我在楼上睡觉,他以为我睡着了。”

高洁释然了,她想了一下,道:“我只能说,作为搭档,我们会相互关照,尽量全身而退。”

陆玲明白了,看着山下沟壑万道,“小时候,我们一起看《小兵张嘎》,一起看《南京大屠杀》,我总能听到他拳头攥紧的咯嘣咯嘣声,那时我不懂他内心的激愤,但现在,我理解他的选择。在他心中,爱国,比爱家,爱父母,爱恋人,更重要。”

高洁:“我不想说我们伟大,但这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选择,即使代价是生命,也无怨无悔。”

“你看到那边的万家灯火了吗?”孙耸的声音忽然在身后传来,陆玲回头,魁梧、伟岸的男人向她走来。

“你?”陆玲有些吃惊,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高洁:“你出门他就知道了,一直跟着你。”

孙耸来到她身边,“玲玲,既然无法舍弃生命,就好好活着。”孙耸不担心了,既然她刚才没有从悬崖上跳下,那以后,也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他之所以放心不下,最担心的,也就是她寻短见。

只要她好好活着,痛苦总会淡去,她总会再获新生。

“本来无牵无挂的,但总觉得,还有什么是我未完成的。”

“你还有我,你不是无牵无挂,这辈子,我们做不了情侣,但还是亲人,懂吗?”

陆玲眼中闪着泪花,点头,“嗯,我等你从非洲回来。”

孙耸没有答应,拖着她,指着山头另一边的万家灯火,“玲玲,漂亮吗?”

山下,万家灯火,霓虹闪烁,旅游区的夜景灯,更为池平的夜,添了一抹亮色,极为炫丽、漂亮。

陆玲已经很久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美丽的夜景了,此刻立在山巅,无数美景尽入眼底,也感到极大的震撼,“嗯,太美了。”

“我此生的使命,就是守护好这万家灯火,守护好这人间美景,如果那一天,我回不来,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为我难过,你要知道,我是为我的信仰牺牲,你应该为我自豪。”

陆玲闻言,想哭,她真想任性地扑进他怀中,告诉他,她不要他这么无私、伟大,她只要他好好地活在她身边,他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但他眼中闪烁的神采,比天上最亮的星辰还要亮,陆玲的话,就堵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陆玲醒来,孙耸已经走了,没有只言片语留下,陆玲抬头仰望天空,他是怎么去非洲的?飞机吗?他乘坐的那架飞机,会不会飞过池平的上空?

他为他的信仰而战,活的明明白白。

而我的下一站,在哪里?

我为什么活着?

手机又叮叮咚咚的响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张海”二个字,有些刺眼,但这一次,她接通了电话,“我们俞城见。”

只有这一句,她挂断。既然还在这个世间,苟延残喘,该了的事情,总要有个了结,而她与张海的婚姻,就是她迫切想要解除的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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