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1 / 1)
宋睿铭还是在宫门口没看到自家的轿辇,又遇上喝酒的老八,这才知道绫烟已经先回去了。
“三哥,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府吧。”老八慢慢起身跳下马背,拍了拍宋睿铭的肩,没再多说,上了轿辇就离开了。
宋睿铭不明所以,便缓缓往府里走去,与埋头疾速走着的云画撞了满怀才知道出大事了。
“这么晚了你不在府里伺候,出来溜达什么?!”宋睿铭愠怒。
“哎呀王爷,我说您怎么还在慢慢悠悠地走呢?您一出宫门口就该快马加鞭地回来的呀。”云画急哭了,“王妃可什么都看着了,现如今或许只有您能劝的住了。”
宋睿铭心中一沉,才使了内力急忙赶回府中。匆忙赶进府内,往人声最嘈杂处寻去,眼前大片倒伏的梅花让他吃了大惊。
“哈哈!我让你赏梅,让你赏!”绫烟的嘶喊声一点点撕开他的皮肉,他的心尖。
“你们都别拉我!别拉我!谁拉我,本王妃赏她一丈红!知道一丈红是什么吗?就像这梅花一样,也好为这王府后院儿添点颜色……”绫烟跪伏在地上,鲜血淋漓的葱葱玉指沾满了泥土,一刻也不停地在地上奋力刨着。
将这梅花连根刨出一点也解不了我的恨,我的痛。我恨不得将这世上的梅花都连根带茎地扒了、吞了!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宋睿铭飞奔下台阶,推开奋力阻止的丫鬟,一点点擦掉绫烟手指上的泥土。天气严寒,绫烟冷如冰锥的手指已经冻得红肿,细小的裂口随着宋睿铭每一次小心翼翼地擦拭,便会再流出新的血来。
“哼!我在做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今日在宫里做了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绫烟用尽力气甩掉宋睿铭颤栗的手指,努力撑着地下支撑自己站起来。
“宋睿铭,今天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我喜欢什么花?”绫烟哼了一声又冷笑起来,“罢了,我喜欢什么花一点也不重要。”绫烟颤颤巍巍地朝房间走去,没出几步便双脚一软。
绫烟再次醒来是因为云画叫来的大夫清洗伤口时疼醒的。碍于太医毕竟是宫里的,天铭府也有朱睿铭亲自指定的大夫,必要时请来府里看诊问药。
“王妃还请忍着些,如果实在受不了疼痛,您可以大声叫喊出来。”
清洗伤口的药水有消毒的功效,遇上皮肉之伤多半有些疼痛。绫烟伤的恰恰是连着心的十指,每沾一些都疼得很。绫烟当然不愿意叫喊出来,她咬紧牙关,牙关咬不住了便咬嘴唇,血的腥甜没多久便充斥了整个口腔。
“夫人……”宋睿铭在一旁轻轻唤着,绫烟撇过头面向床的内侧,我不要让他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不能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柔弱,不可以!
“回王爷,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几日,王妃需要注意多多休息,饮食以清淡为宜。伤口上的药每隔三天换一次,不出两月便能愈合。期间亦要注意保持心情舒畅,如此有益于伤口更快复原。”
绫烟全身早已被汗浸透,听见处理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睡了过去。
宋睿铭送了大夫,差走了下人,这才慢慢坐下,眼睛一直盯着睡过去的绫烟,生怕一个眨眼她就不见了。再扫到绫烟那被包的像萝卜的手指,心中十分懊恼,那晚就不该心软,跟了梅婕妤过去。要是自己当时干脆点,绫烟就不会这样了。他好想将绫烟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给她暖着,暖着就不疼了吧,地上的泥土肯定也很冰吧,可他怕弄疼她,只敢为她轻轻擦擦额头上的汗。不求得绫烟醒来就会原谅自己,但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准备一下热水,给王妃擦洗一下,换一身干衣服。”宋睿铭打开房门,对着门外候着的云画说着,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要注意轻一些,别弄疼她了。”
宋睿铭出了房门,独自一人走向那片曾种满了梅花的地方。也怪自己,种什么花不好,偏偏想起种梅花。他躬下身,一点点拾起地上的树枝和树叶,这得是使了多大得劲才会断成这样,看来自己真的让夫人心伤了。他缓缓地趴在那块地上,冰凉彻骨。
好冰……好冷……好疼……
天铭府后院燃起熊熊火光,映着火光,宋睿铭吩咐道。
“传本王口令,从今以后,天铭府内只能种植桂花!其他的花,一律不准带进王府。违令者,杖责一百!”
绫烟从来没有睡得这么久,这么深,这么沉。睡到自然醒,是每一个病人的权利。
“祖宗您可总算醒了。”云画撑着脑袋,见绫烟醒来,赶紧帮她坐了起来。王爷吩咐她这段时间可以什么都不做了,全天候陪着王妃就够了,如果有一丁点闪失,自己也逃脱不了被杖责的惩罚。想来,王爷已经很久没有那样严肃可怖了。
“我睡了很久吗?”绫烟抬起手想理一理眼屎,才想起双手受伤了,裹得像粽子一样。
“王妃您已经连着睡了两天。王爷前脚刚走……”
“别跟我提他!”
“其实,奴婢觉得,王爷还是很爱您的。就算王妃您要打我骂我,云画也得说。”云画有些委屈地说着,“王妃这两天一直睡着的,可能不知道。院子后面所有的梅花,在那晚就都被王爷亲自一把火烧了,一片叶子都没有留。而且,现在府内上下一律只能种养桂花,别的花一律不准出现。”
“所以呢?”绫烟冷笑道,放火谁不会,发号施令谁又不会?
“所以,奴婢觉得,这当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奴婢认为,王爷对王妃真的很上心。王妃睡着的这几天,王爷几乎没怎么合眼了,每晚都来亲自守着。”
“误会?要是有误会,他为什么不来自己说。亲自来守着我就是对我上心了么,谁知道他在其他时候又是见着什么人做着什么事。”
“王妃……”
“云画!”门外响起宋睿铭生气的声音,“你是忘了本王说的话了吗?”
“是,云画这就去领罚。”云画低头准备退下。
“慢着!云画是我的丫鬟,这罚我不认,更不该由云画背着。”
“你下去吧,这里有本王在。”宋睿铭斜眼看了看云画,云画踱着步子赶紧退下。
“大夫说了,你这些天要保持心情舒畅,有助于伤口愈合。等你好了,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绝不还手。”宋睿铭在床榻边坐下,给绫烟掖了掖被角。
“恐怕好的慢才正合你意吧。”
“烟儿,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瞎!”绫烟赌气地将头偏向另一处。
“烟儿……”
“王爷!”门外玉音的通报断了宋睿铭的话,“宫里出事了。”
“说!”宋睿铭大声应着。
“宫里……梅婕妤投了湖……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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