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梦影（1 / 2）

夜虽然深了，吴牵依然埋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从太守府寄出的沈小姐的笔记。

这些笔记零零散散，有些已经看得出上了年岁。可见是沈召南日积月累心中所思，许多其实与梦境并没有关系。吴牵拿来的时候，看见这些手记的最前头附了一封信，求吴牵看完所有手记后再拆开。

所以这才破天荒有了吴牵按捺着好动的性子，在案前看一天手记的经历。关于沈召南的故事终于缓缓展开在了吴牵面前。

沈召南是沈父深爱的元配夫人的唯一的孩子，在召南两岁的时候沈夫人病逝。之后，沈父没有续弦，对沈召南倾注了几乎全部的爱。只要是她想学的，沈父从来不拦着她，六岁时想学习习作，就亲自授其文墨；八岁爱上了拨弄琴弦，就由府里最出众的琴师陪伴；十岁时想学习骑御之术，就聘来青州城最优秀的武士教了她一身与男孩子比都不落下乘的马术……

在遇到林青之前，父亲就是沈召南的太阳，在阳光的拂照下，沈召南的生活里看不见一丝阴霾。即使做过一些奇怪的梦，但是从来不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梦里的我总在流浪，直到一个男子将我捡回他的部落我才不用继续栉风沐雨，像极了父亲。”

“那男子又入了梦，部落里的人们称他为二公子。还有个大公子，对我态度却是冷漠至极，大概我父亲上辈子还有个讨厌我的兄弟吧，不知道他此世流转至了何处。”

在这些梦里面，沈召南总是把爱护她的二公子当作父亲的前世。故事渐渐发展到了令她吃惊的地步。她本是天尊派向该部落的女祭司，但是却被人重伤，夺了记忆，才被二公子捡到。现在她必须需要选定一位部落继承人，辅佐他成为部落主人。但是，部落主人必须发誓绝对不能对女祭司产生爱意，否则必遭天遣。不出她所料，二公子主动放弃了部落主人的候选。好在梦里的她似乎没有情感，辅佐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她都没有抗拒。

“二公子似是不悦，说不定我此世降生于父亲家中就是来还债的。”

后来梦里出现了一个红衣的美貌少女，沈召南记录道：“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叫她嫣然妹妹，想必是部落的小姐，与我甚是亲近，依稀记得她唤我‘云姐姐’，奈何梦只能做个没情绪的冷石头，竟生不出爱惜之情。倘若此生有个姊妹倒不失为一件幸事，莫不是上天惩罚我前世太无情，此生让我落得个形单影只。好在还有父亲，料我上世没有坏事做绝。”

后来在一个元夕节，沈召南终于遇到了迷路的林青。

“灯市上的人影熙熙，灯火也是阑珊，大抵是到了该回去的时辰了。大概是天意让我遇见他，本该乘车回去的我见马道上添上的灯火还没灭，一时兴起打算骑马回去。他拦下我的马，请求我带他去青州城。”

“黑暗中他一双宁静悠远的眼神总让我想起一个人，究竟是谁不甚想得起来。但总觉得可以信任，捎他到了青州城，堂堂男儿居然说自己从未骑过马，甚是有趣。”

当晚她便做梦了，醒来后写下：“原来是大公子找上我了。”

与林青的爱情唤醒了她更多沉睡的记忆，她的梦开始连成片，这位部落大公子原来对她是戒备的。但是在一次次她同他一同作战，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中，大公子渐渐开始欣赏这个坚毅勇敢的女祭司。爱情，似乎也谈不上，大概是把她当成了过命的兄弟。直至后来天尊降了惩罚，她才知道大公子已经违背当初的承诺，对她动心了。而惩罚的内容正是嫣然被要求献祭。

“委实不忍心，她彻头彻尾实属无辜。那天尊竟是个不讲道理的，而我却顺从了他。”

接到命令的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大公子。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听命天尊，不然遭殃的是整个部落。为了不让部落内部产生矛盾，不让翼族同木族冲突，她什么都没说，而是亲手指定嫣然献祭，也是她不顾所有人阻拦亲手将这个可爱的孩子送上的祭坛，将所有的罪责转移到了自己一个人头上。

于是大公子二公子要杀她，翼族也要杀她。梦里的她已然绝望了，反正是一死了之……

往事渐渐散去迷雾，但是吴牵却陷入了迷惑：“我本以为林青大人的记忆在青木之魂中，但是这些记忆分明都是属于云成雨的。而且照这样，云成雨必定是活不成的，风羽为何还要不依不饶？”

肖念躺在椅子听着他的汇报，原本安神修养的他忽然睁开眼睛，烛光在他深邃的目光中跳动，他一字一字道：“为师记得，木族擅长往生之术。”

“我明白了！”吴牵听罢脸上露出了喜色，“想必风羽想要云成雨魂飞魄散消失在世间，却被大公子用青木之魂锁住给救了回来入了轮回，成了沈小姐。”

“咱们同风羽解释清楚就好了！”

说完吴牵起身就要走，肖念却一把拉住吴牵问道：“怎么解释，难道要告诉他一切错在林青不该爱上云成雨吗？”

吴牵怔住了，知道真相又如何呢？是让林青陷入自责，让风羽对云成雨个人的仇恨上升为对木族的仇恨吗？抑或是让他们指责天尊罚的没道理吗？

知道真相的他们将依然会陷入了僵局。

“师父，明明他们都是可怜的人。”吴牵沉默良久自言自语道，“却在互相为难。”

情起之处，情丝交织，谁辨得明，理得清？

肖念有意无意望了望窗外，然后道：“可是为什么为师觉得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呢？”

当年破坏了木族与翼族的联姻；今日再挑纷争，逐个击破；这难道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别人是找青木之魂，这个人是要毁掉青木之魂，肖念想到这讽刺地笑了笑。

她又望了望窗外，明明空无一人，但是她却扬了扬眉，似是自言自语道：“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