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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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交替,春去秋来。枯黄的树叶似菜粉蝶。随风若有轨迹般的飘舞着。

一座半荒废的房子在凄厉的秋风中伫立着。白色斑驳的石棉瓦房盖,红色破旧的砖墙。房檐下,曾经搭窝的小燕子已经迁徙,飞去了温暖的南方。

一把铁锁,将门锁的紧紧的。仿佛打开它,就会窥探到一段尘封在某些人心底的悲伤。

这是东北的一片黑土地。一座小小的村庄,却养育了世世代代的炎黄子孙。

这里四季分明。村民们世代依靠着种玉米为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农耕,自给自足的生活。

而这座半废弃的房子坐落在村庄一个偏角落的位置。

今天的纪实故事就是这座房屋曾经的主人。

他叫仁义。50多岁。印象里,每次见到他,他都会拿出自己的廉价的烟给我。问我:“来,抽着,抽我的吧”。我也会笑嘻嘻的接过他手里的烟,轻松的点燃,深吸一口。他习惯坐在地上的凳子上,与我聊起生活的琐碎。

炕上坐着一个满脸慈祥的老人。每次我去都会让仁义的老婆给我找各种好吃的。

仁义家还有一个女儿,很可爱,也很单纯。他会亲切的叫我姐姐,每次去都会拉着我的手聊着生活趣事,我知道,她想把快乐分享给我。

所以,在我心里。我一度认为。这个在村子角落的房子就是我的第二个避风港。

记得2018年8月份。因为生活的满地鸡毛,一塌糊涂。瞬间对生活失去信心。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觉得除了仁义家,我应该没有第二个选择。

在我打开门的时候。仁义正在擦地,一把破旧的自制拖把。一桶水,红砖的地面。被擦的湿湿的。红红的。

我走进屋子。仁义拿出烟给我,我接过。点燃,深吸。

不作声。仁义照例搬出凳子,坐在凳子上。

他看了看我,满脸踌躇的对我说:“你说这人要是穷,谁都看不起。”

我问:“怎么了?”他说:“去年有段时间一点钱都没有了,家里紧急需要生活费,我去孩子的大舅家去借了500元钱,前几天去还钱,我和我家孩子到了他家。他大舅躲出去很久不回家。怕和我见面一样。我把钱给他放在柜子上,就要走。这个时候,孩子他大舅回来了。说了几句家常。我们就说要走。都没有说,让我们在他家吃饭,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还轻蔑的训斥了我几句。哎...”

我苦笑着说:“怎么说,也是孩子的舅舅啊。就算穷,也不至于吧。”

仁义把最后一口烟吸完。扔掉烟头。无奈的说:“听过吧,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个时代,已经变了。”

“是啊,世态炎凉。每个人都在逆风的活着。而生存在这片黑土地上的人。感触会更深吧”。

我说:“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

仁义连忙的说:“傻孩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继续苦笑。

仁义忽然说:“我就一个侄女,2014年,我哥哥家侄女结婚。我很高兴,很多亲戚都来了。我侄女的婆家人也是不远千里过来的。我满心欢喜的早早的去了我哥哥家迎接,结果。等侄女婆家人来了,迎接他们的是一桌酒席,我想怎么我是亲叔叔,也能让我陪着吃饭吧。但是,没有啊。谁也没有叫我到桌上陪客人。呵呵,你说,狗尿苔再差劲,他长在金銮殿上啊。”

说完便继续点燃了一根烟。

我好奇的问:“狗尿苔再差劲,长在金銮殿上是什么意思”?

仁义忽然开心的笑起来。然后说:“就是人再差劲,位置在那里啊,我是叔叔啊,我的侄女就我一个亲叔叔啊。”

我点点头。看到仁义脸上单纯的笑容。我时常想,一个50多岁的男人。不是说男人五十知天命了。他怎么会有如此纯净如孩子般的笑容。

坐在炕上,仁义的女儿忽然说:“姐姐,后院的邻居家,养了一只猫,然后他家猫不知道跑哪里抓老鼠去了。他家的女主人就会一直大声喊“老闺女呀,回来呀,去哪里抓老鼠去了,快回来啊,老闺女啊。”说完就咯咯咯的笑起来。

坐在凳子上的仁义也跟着学了起来。“嗯,那声音真叫一个好听,老闺女呀,回来呀。”

站在仁义身边的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仁义的妻子小时候患过抽风。满嘴的龅牙,脸上长了很多雀斑。

仁义说:“他第一次通过媒人去和他妻子相亲。也是被吓得不轻,那时候仁义20多岁,他不知道世间果然有这样容貌的女子。”

在1997年。这片村落都是清一色的草房,土坯的围墙。只能说,饿不着。谈不上有质量的生活,只能说不挨饿就好。

仁义那会儿也不同意。仁义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拉扯着七个孩子。五个女孩,两个男孩。仁义是最小的一个。

仁义的母亲怕这种家庭很难讨到老婆。怕仁义会打光棍。索性劝说仁义答应下来,这门亲事。

仁义的老婆也跟着笑着,她不会说什么。不认识时间,钱币是多少也不认识,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可是我一直觉得,仁义的妻子活的最开心,因为,她没有俗人那么多想法。贪欲更是谈不到。知足者定会常乐吧。

坐在炕上的仁义的母亲忽然严肃而又不失慈祥的说:“别学别人讲话,这样不好。让人家听见,本来我们家就没钱,人家看不起,别惹事。”

我笑笑。

仁义站起身说:“听到能咋地?她本来就叫那只猫说,老闺女,回家啊,还怕说?喂呀?”。

简单的屋子里。随后充满着温馨的笑声。

那次。我也是忽然心情好了很多。然后感触颇深,轻松而匆匆的离开。

再次听到有关于仁义的消息。

是2019年9月中旬。大树下,我和一个村民闲聊。村民说:“仁义这个人,没有心机。因为娶得妻子很差,村里人也看不起。家里就一个80多岁的母亲,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妻子,一个尚不成熟的女儿,可是。仁义本人很讲义气。如果他去赶集,自己叫的车,每次都会碰见熟人就让坐上车,他会抢着花钱。虽然他们一家四口人依靠着一晌地活着。”

我看着村民。问:“那能够吗。”

村民拿起地上的树枝,随便在地上乱涂着。继续说:“不够,那够啥?都是她五个姐姐,会过节过年还有老人过生日会回来,买米,油,面,给钱。仁义也是最近几年总是生病,前段时间得了颈椎病。听说手麻,拿筷子吃饭都难,后来听说是痊愈了。”

我的心隐隐作痛。可是,我能帮上什么呢。我的生活也是乱七八糟。只剩下一声叹息。

一个秋日的午后。村里的拖拉机突突突的响个不停,这是丰收的季节。春种,夏长,秋收,冬藏。当然,仁义家的玉米留不到冬藏。每年秋收以后就会卖掉换钱。

仁义说过:“玉米种子春天要赊账的,化肥,还有耕种的工钱。都要等到秋天收玉米,再卖掉玉米还给人家?”。对于社会最底层的蝼蚁,能吃饱不饿,已经不再奢求其他了。

我在一棵树下发呆。

电话响了。:“喂”

“过来我家吧”仁义说

我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嘛?”

仁义说:“我妈妈一直吐,昨晚就吐,说胃不舒服,吐绿水了,我让她去医院,他不去,你来劝劝。”

我立刻跑到仁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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