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十天八天必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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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医摸着胡须,说道:“不打紧,我再请神,给从事驱驱邪,然后换上一帖药,顶多十天八天,他这伤必能见好!”

又是十天八天,这话,曹幹耳朵都听得快磨出茧子了。

……

他们部中就这么一个“医生”,自起事以来,部中的人不管是伤、是病,找的都是郭医来治,而又不论给谁医治,郭医治完,必有的一句话就是“十天八天,必能见好”,——当然,也不一定都是“十天八天”,若是伤轻或者病轻,他会把话换成“三天五天,必能见好”。

这次打田家坞堡,受伤的人不少,治每一个伤员的时候,郭医都还是这句话,治高长时,也一样如此,而且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均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起先,曹幹尚不明白他为何每次都要说上这么一句话。

不过随着郭医这话说得多了,曹幹慢慢的,猜出了他为何每次都会必说此话。

其所为者,不外乎就是给伤者或者病人,起一个精神上的抚慰作用,而人的精神力量,在他们对抗疾病或伤势的时候,是挺有作用的。

同时,若伤者、病人果在他说的时间期限内,伤势、病情有了好转,那么对他在旁人眼中的形象也会得到一个强化,乃至“神化”,换言之,可以提高他“通鬼神”的巫医地位。

而又至於那些没能治好的,郭医也有话说:“是他们未听我言,触怒了鬼神,犯了忌讳。”

总之,治好了是他的能耐,治不好的,都是病人、伤员自己的问题。

——这其实,也正是巫医在治病、治伤时惯用的一种手段。

且说屋内。

耳朵快磨出茧子是一回事,接下来该怎么给高长医治是另一回事。

曹幹不懂医学,也不知道接下来该给高长用什么药,郭医虽是巫医,到底行医多年,在草药上的见知,总归是要比曹幹强的,曹幹因也就让开位置,任由他绕着高长,又跳了一段大神,随后取出药来,还是黑乎乎的一滩,再给高长抹到伤处,最后把高长的伤口裹好。

等郭医把高长的伤重新处理完后,众人将高长抬回床上。

高况担忧地问道:“郭医,我阿兄的伤,究竟何时能好?”

“我不是说了么?只要按我交代,十天八天,必能见好!”郭医昂着头,充满自信地说道。

高况也就没了话说,说道:“好,好,一定按郭医交代!”

郭医离开后,众人坐在外屋,你瞧我,我瞧你,人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的神色,不复方才见到牛、粮种和送曹德等还乡时的兴高采烈。

高长不仅仅是他们这伙人的首领,并且在他们这伙人中,也属高长见多识广,高长是他们这伙人名实无愧的主心骨,——也所以,尽管这次打田家坞堡,没能实现高长战前的承诺,部中有不少人暗自埋怨,可当着高长的面,却还是无有一人出牢骚之音,则在当下已然恶劣的环境下,如果高长伤重不治的话,那么,他们这伙人接下来的前途,恐怕就更加叵测了。

众人俱有六神无主之感。

曹幹看出了这点,心道:“现下外部的形势严峻,值此关头,可不能再人心混乱。”便故作轻松,笑道,“郭医能通鬼神,医术了得,他既说了十天八天,高从事的伤必见好转,那就不会错。我看啊,田翁、阿兄、诸位大兄,你们也别担心了!左右不过等个十天八天!”

当此之时,也没有其它办法,众人就听了曹幹此言。

可是屋内的空气还是十分沉闷,大家既不愿离开,也没有人说话。

不愿离开,是因为六神无主,没人说话,是因为大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片沉闷的气氛中,一人匆匆忙忙地进来,说道:“田翁、诸位大兄,董三老刚派人过来传令,说是叫高从事现在去坞堡。”

曹丰问道:“去坞堡做什么?”神色一变,说道,“难道是?”

想到了董丹和高长翻脸此事。

这人猜出了曹丰的所想,说道:“不是因为那事儿!传令的人说了,不但是叫高从事去坞堡,其它各部的从事也都要去,董三老是要召集诸部议事,一个是这次得来的粮食、财货,还有郡兵那里得来的军械等缴获怎么分配,一个是下一步做什么,是暂留在这儿,还是转去别地。”

曹丰这才把心放下,可是旋即他又面现为难,朝里屋看了看,说道:“可是高从事现下昏迷不醒,去不成啊!”

田武大大咧咧地说道:“那咱们就这样回复董三老便是。”

田壮神色凝重,不同意田武的意见,说道:“不可!”

田武问道:“阿父,为何不可?”

田壮说道:“要是缴获不多,咱这次没人去,也就算了,但打了这么些坞堡,就田家的这坞堡最富,得来的粮、钱最多,而且还打退了郡兵,得了不少的兵器,又董丹和高从事刚闹了一场,这次议事,咱们若没人去,肯定吃大亏!并且这次议事,还要说下一步干啥,这也是大事,咱不去个人,咋能成?”

田武说道:“可是从事现下昏迷,阿父,那你说咋办?”

这支队伍里边高长之下,便是曹丰、田壮两人的威望较高。

田壮年纪大了,手底下也没有人,就是个看人质的,他自知他去的话不合适,就看向曹丰,说道:“从事昏迷不醒,今天这个议事,只能你去。”

曹丰唬了一跳,说道:“我?我、我……,田翁,我咋能成!”

田壮问道:“咋不成?”

曹丰急得都结巴了起来,说道:“田、田翁,咱这样的人,咋、咋能上得了台面?”

曹幹深知田壮所言有理,这次议事,他们必须要有一个人去,而数遍高长以下的这几个小头领,如果说曹丰上不了台面,剩下的那几个更上不了台面,还是只有曹丰最为合适,他便帮腔田壮,说道:“阿兄,田翁说的在理,这次议事,咱们非得去个人不可,高从事去不成,你就别推辞了。”

曹丰说道:“阿幹!不是我不愿去,去议事的都是从事们,我算个啥?你说就算我去了,你让我说啥?”

曹幹教他,说道:“阿兄,你去了后,不用说话,只管坐在那里听他们说,看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记在心里,回来后,告诉大家伙就行。”

曹丰犹豫了下,说道:“可是田翁刚才说到缴获,那要是在分配缴获上亏了咱们,我该咋办?”

曹幹亦有主意,他摸着短髭,笑道:“阿兄,咱们昨天不是才请刘从事帮过咱的忙么?刘从事也知道你,在田交院外时,刘从事还记得你的名字呢!你不妨先去见一见刘从事,把咱这边的情况告诉她,如真的有亏待咱们之处,我想刘从事是会肯帮咱说话的。”

曹丰说道:“刘从事……,她会肯帮么?”

曹幹笑道:“昨天我请刘从事帮忙时,她爽快答应,而且咱送给她的金丸她也没要,足见她虽女子,却是个重义的,阿兄,你就放宽了心,今天这事儿,她肯定还是会肯帮咱的!”

田壮说道:“阿幹,你也别在这儿只给你阿兄出主意了,这次议事,你跟你阿兄一块去!”

曹幹笑道:“田翁,不是我不去,之前董三老召集各部从事议事的时候,我也是跟着我阿兄,陪从高从事去过的,可董三老议事的屋子,除了从事外,便是我阿兄也进不去,何况於我?今天一样,我就算是跟着我阿兄一块儿去了,料也是连门都进不了。”

董次仲乃本县大豪强出身,那是有身份的,起事前,何曾拿正眼看过一下曹丰、田壮他们这些泥腿子?虽然现在下起了事,手底下聚了一大伙曹丰、田壮他们这样的贫民,或者说,他如今手底下的人,大多数都是曹丰、田壮他们这样的,但董次仲却还是自恃身份,高高在上,不屑和他们混在一起,仍是将他们视为贱民的,因往常议事,他只和各部的从事们议论,至若别的人,哪怕是曹丰这类的各部小头领,只要是没身份的,亦根本进不得屋。

曹幹说的这是实情,田壮听了,也没解决的办法,只好说道:“你说的也是。”与曹丰说道,“阿丰,你就听你阿弟的,先去求刘从事!”

曹丰去看屋中其余的人。

那两个小头领在昨天推举谁去见刘小虎时,都怯懦的不敢去见,何况今日议事?

他两人更加不敢去。

只想想议事的场景,出身县中强豪的董三老,威严地坐在主坐,俱皆是出身各乡强豪、乃至有做过乡官、县小吏的各部从事们,威风地对坐两列,这俩上了战场也敢杀人,打下坞堡也敢抢掠的小头领,甚至比昨天说见刘小虎时,还要腿肚子抽筋发软,心里虚虚发慌。

见曹丰询问式的目光投到他们的脸上,这两小头领同声说道:“对!曹大兄,你就听你阿弟的,先去求刘从事!”

田武也缩着脖子,讪讪笑道:“对,你听你阿弟的!”

众人都让他去,曹丰厚道,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好吧,那我就试试看。”

虽然议事的时间定的是薄暮时分,但害怕刘小虎会先去,曹丰没敢等到快议事时才出发,早早的便离开了村子,先往刘小虎部的驻扎的村子去,求见刘小虎,请她帮忙。

这些且亦不必多提。

董次仲招聚诸部从事,今天议事将要讨论的那两项内容,曹幹其实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不尽力想办法,争取能和曹丰同去参加。

缴获分配这块儿,曹幹已然料到,董丹必会从中作梗,但要说董次仲就会什么都不分给他们,这也不可能。毕竟田家这坞堡,是高长他们这部人最先打进去的。为不惹各部背后非议,董次仲大约还是会分给他们些东西,但要说公平公道、分量十足,却也定然不会。

讨论队伍下一步举止这块儿,更无关紧要,高长已经起了改投别处的心思,则不管董次仲他们是何意思,对於曹幹这部人而言之,都没关系了。

现在曹幹最为关心的是,高长什么时候能醒?

高长不醒,他们这部人就没人带头,没办法离开董次仲这里,更重要的是,高长若竟不醒,就在昏迷中死去,他们可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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