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明主属实难求(十一)(2 / 2)
刘让的部曲是新兵,虽然其中不少在郡兵里服过役,队列等等有一定的基础,但毕竟互相之间还缺少默契、配合,需要多下些功夫协调、约束他们的队形。刘让奔前跑后的,费了不小的劲儿,总算是把他部曲的行军队形弄得差不多了,抹着额头的汗,来找曹幹。
恰好听见曹幹让田屯去扔人头,刘让诧异问道:“军侯,谁的人头?”
“你俩也认识。”
刘让愈是诧异,说道:“我俩也认识?”
曹幹把田屯、陶豆昨晚夜入陶家,杀了陶俊这事儿,略略与他说了一说。刘让听了,与昨天高况的反应近似,亦是又惊又笑,说道:“这、这……,刘从事不知吧?”
“他若知道,还能杀得了么?”
刘让说道:“刚才怎也没听钱主簿说此事?他也还不知?”
“昨夜,他肯定不知,纵有人昨晚想去给他报讯,城门关着呢。刚才他知不知,我就不知了。不过我已料定,他就算已知,十之八九也是不会说给咱从事的。咱们今天离城,半个多月了,可算是把咱们盼走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多此一举?”曹幹摸着短髭,稳稳地说道。
这也正是他早就想把陶俊杀了,却直到昨天快傍晚时才给田屯下令的原因。
刘让对曹幹的认识,似乎是又多了一层,不仅智勇兼备,深谋沉雄,该手辣时也挺手辣,他摇头笑道:“军侯所料甚是。适我观钱主簿送我等开拔时的神态,确是大松了一口么之状。”
却与闻知陶俊死讯后,钱均的兔死狐悲不同,对於陶俊的死,刘让并无甚么痛悲。用后世的话,尽管从“阶级”的分类上讲,刘让和陶俊属於同一类别,两人都是地主,可无论是趣味、抑或是行事的风格,两人皆大相迥异。陶俊没有一点的政治追求,刘让是有之的!他视陶俊,与曹幹视陶俊其实相仿,在他眼中,他也是把陶俊看作了“鱼肉乡里”的恶豪一流。
却也无须多言。
海西县到业亭县二百来里地,中间经过平曲县。
被力子都派去打平曲的,是丁从事。
部队到平曲县境时,丁从事已於两日前就率部离开,北上去业亭了,计算路程,他和他的部曲这时应该是已到业亭。一入平曲县境,沿途所见,即与在海西县境内行军时之所见完全不同,可用“天壤之别”形容。路经的乡里,个个都被抢掠一空,凡过之乡里,无不浓烈的血腥味刺鼻而来,连着行十余里地,除倒在路边的男女、老弱死尸,几不见人踪,丁从事部是前天离开的,直到曹幹等在这两天后路过时候,还偶尔能看到火苗在乡里的残壁断垣间燃烧。
张曼眉头紧锁,握着长杖的手攥得紧紧的,一会儿往左望,一会儿往右眺。
又路过一个小乡里时,刘让叫刘伯带上两个人,拐下官道,进里去看。
未久,刘伯等从里中仓皇地奔出,追上来,向刘让禀报:“里中没人了!净是死人,得三四十个,横七竖八,躺了一里。活着的当是还有,不知道逃去哪儿了。”
刘让於心恻然,说道:“军侯,杀戮竟这般之重?”
曹幹叹了口么,说道:“力大率命来攻取端平的是丁从事。丁从事系乃力大率帐下的猛将之一,临敌勇悍,其好杀之名,我亦曾有闻,只却未曾料到,其所过之处,居然如此惨烈。”
——“端平”,是王莽给平曲改的名。各地郡、县的本名,大部分曹幹都不知道,全是听别人说,别人说哪个名字说得多,他就跟着说那个名字。“端平”便是如是。
张曼喟然叹道:“所以力大率虽鄙郡人,我与子君从未想过投他,此即缘故之一!‘上天有好生之德’,嗜杀如此,焉能成事?鄙县今幸得是刘从事与军侯兵至,逃过了此劫!”
再是与刘昱的政治诉求不同,可若是拿刘昱与丁从事比上一比,他还真是强出太多。
行了一二十里,路经平曲县城之时,顾望城中,城门残破,城上、城下死尸相接。本来队伍至前,有县民在搬走、掩埋尸体,望见了刘昱部的来至,纷纷逃走。
城里边,定然与路过的那些乡里一样,必也是已被丁从事的部曲抢杀了个底儿朝天。
刘昱传下令来,命部队暂停前进,他与陈直两人,带了两队兵士保护着,骑马进城去了。
进城干什么去了?曹幹大概能够猜出,刘昱应是去城中找寻存活的本县右姓、士绅去了,丁从事杀戮虽是过重,然却倒是给了刘昱一个借此再来扬一扬他“仁义”之名的机会。
县中士绅,轮不到曹幹去找,他也懒得去找,趁着部队暂停休息的空当,他另有事做。
他把李铁等政委召了过来,命令他们从各队的战士中分挑出些,作为代表,带着去邻近被杀烧抢掠过的乡里和城中去亲眼地看上一看,让战士们听一听乡里、城中百姓的哭声,看一看他们的可怜,也算是拿现实的例子,来给战士们上堂思想政治课,加深他们对“不许抢掠百姓”这条军纪的切身理解,以及让他们能有一个“起事造反”应当是为谁而战的朦胧意识。
在平曲县外停了一个多时辰,刘昱回来后,部队接着前行。
李铁等或在之前就回来了,或在之后赶了回来。
过了平曲十来里,筑营休整一夜,次日继行。离业亭县城已不远,一大伙人自西边迤逦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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