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丽春馆（1 / 1）

丽春馆位于淮水列肆正中，乃是淮水妓馆中的翘楚，馆内女子个个年轻美貌，当红头牌陆梅娘更是建康四大花魁之首。陆梅娘年方二八，长得花容月貌、美若天仙，更兼得乐舞诗赋俱佳，尤其是一副箜篌名冠建康。虽是出道不早，却是凭着倾国倾城的的才貌迅速红遍整个建康。

无数王公士子、富贾鸿商一掷千金，为的就是赢得佳人一面。只是陆梅娘虽身在青楼，却是青倌人一个，再加上秉性清高，每月不过演艺也不过五六次。故成名以来，从未有人能够入其青眼，更没听说有人能够得其单独面见。越是如此，愈引得芳客纷踏而至，使得丽春馆的生意远胜他家。

一路打听着陈方泰的踪迹，来到丽春馆。看着门庭若市的丽春馆，听着大晟的殷勤介绍，陈逸心中对艳名远播的陆梅娘不禁有了一丝期待。

来到这个世上以后，老头子虽然风流不羁，但是家教却是极严。世家大族供养的家妓、女乐在安城王府根本不见踪影，就连府中稍有姿色的婢女也都近不得身前。陈逸虽是名声远扬，但是数年以来，却是连女子的手都未能碰的一下。不过后世通过媒体阅历了无数美女的陈逸，对此并不上心，也算乐得耳根清净。

“哎哟，章郎，你可是许久未来了？”一见到章大晟，丽春馆的李阿姨【注1】就急急忙忙迎了上来，拉住大晟的手说道。李阿姨年约四十上下，风韵犹存，看来年轻时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俊俏佳人。只是时光如斧如凿，厚厚的脂粉下早已掩不住岁月的创痕。

“阿姨，南康王在哪里？”章大晟并不多话，直接问道。

“南康王啊，他在绣春园里，正和……”李阿姨话未说完，章大晟已是推开她的双手，向领头的一位俊美公子说了几句，就带着一帮锦衣少年径直而去，身后的一群家僮更是气势汹汹，跃跃欲试。

“哎呀，不好，丽春馆今个恐怕有麻烦了。”阿姨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帮公子哥个个都是罗衣绸缎，高贵优雅，只是从他们冰冷孤傲的眸子中就能看得出非同常人。尤其是走在前面的俊美少年，就是贵似公侯的总戎【注2】之子也要在其跟前俯首领命，恐怕身份更是不低。不过作为建康章台【注3】翘楚，类似公侯一类的人物，李阿姨也见得多了。只是这些少年正值风华正少，若是意气用事，和南康王一帮人冲突起来，恐怕秀春园里的那些名贵瓷器、家具就要跟着遭殃了。

“快，去请梅娘下来。”李阿姨向身后的小婢吩咐一声。少年人在佳人面前，多会自重身份，不会大打出手。李阿姨经营青楼多年，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小婢低头应是，提裙向楼上跑去。李阿姨刚刚舒口气，就看见几个娼妓慌里慌张地从绣春园跑了出来。

“怎么啦？香兰。你们不好好陪着南康王，出来作甚？”李阿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向着为首的香兰责问道。

“阿姨，南康王非要梅娘妹妹作陪，将我们几个都赶了出来。还说若是梅娘妹妹半刻不到，就将我们丽春馆砸个烂。我刚刚辩解两句，就被南康王一巴掌打了。”香兰松开捂着脸的手哭诉道，白皙的俏脸上还保留着一个大大的五指红印。香兰也是丽春馆中出名的花魁，平时哪里受到如此待遇，说着说着，泪珠愈加密集起来。

“南康王难道不知道丽春馆是武康沈家的产业吗？竟敢如此胡闹？”李阿姨脸色愈加深沉下来，厉声问道。只是语气虽厉，却是明显底气不足。

吴兴武康沈家，乃是江南数的着的名门世族。魏晋以来，沈家由武力强宗转文学世家，虽不能像王谢两家那样把持朝中政权，但是也累出官宦名臣。尤其在陈朝建立过程中，沈家更是倾力扶持高祖霸先建立帝业。由此压倒义兴周氏、会稽陆氏、余姚虞氏等本地大族，隐有成为江南第一大族之势。永定朝首富兼起部侍郎沈众，驸马都尉、永安亭侯沈君理，当朝皇后沈妙容以及都督郢、武、巴、定四州诸军事、军师将军、郢州刺史沈恪等皆出于武康沈氏。

李阿姨本是沈家家主沈君理的家妓，因为出色的才貌为沈君理看中，纳为婢妾，而后将丽春馆交其打理。虽然陈方泰贵为郡王，但是沈家作为江南望族，又是皇室外戚。李阿姨虽未把陈方泰太多放在眼里，不过沈家虽强，但是陈方泰却是宗室子弟，且因其父之故，尤得皇帝老子怜爱。不闹到死处，李阿姨也不敢凭空为沈家招惹祸水，再树强敌。

绣春园内，竹叶青翠，迎春花开。赶走了香兰等一众娼妓后，陈方泰气哼哼地饮了一杯酒，坐了下来，肥胖的身躯将藤榻一下压了下去。

“大王，上次在这里也没有梅娘作陪，也没见你气成如此，今日却是为何？”章昭达长子章大宝向陈方泰问道。

“娘的，还不是给陈叔陵那个贱种气的，陈叔陵向主上奏请推行济民贷，以限制民间的高利贷。寡人府上的钱粮多用于此，如若朝廷施行，寡人恐怕喝酒的钱都没了。”陈方泰叹一声，怒声说道。

“大王，济民贷为何物？”王子纯疑惑道。

“朝廷都争论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家大人竟没有跟你说过？”陈方泰不屑问道。

“朝中之事，大人从不对吾兄弟轻言。”王子纯涨红着脸轻声答道。

“济民贷就是在青黄不解或灾荒之际，百姓可向官府赊借钱粮，以度灾荒，而且年息最高不过四分。并且不仅农人可以借贷，商贾小贩也可向官府申请，年息虽高，但亦不到一成。”一旁的陈叔宝代为答道。

“四分？不会吧。北朝的公廨钱月息都没有低于一成的吧。”王子纯瞪着眼睛向陈叔宝求证道。公廨钱又称公廨本钱，乃是北齐朝廷为弥补官府用度不足，以公款投资于商业或者赊贷与商贾，从中渔利。

【注1】宋代以前对老鸨的称呼。

【注2】南朝时，领军将军掌管“天下兵要”，权力很大，时人称其为“端戎”。中军中的另一首领是护军将军，与领军将军并称“领护”，人称其为“总戎”。

【注3】章台，汉时长安城有章台街，是当时长安妓院集中之处，后人以章台代指青楼妓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