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老吏拙计犯例律 小妖遗书托阴阳（2 / 2）

“谁信你鬼话，滚。”费半天力气换来一顿毒打，年夜饭又成了牢饭，八八三当然没好气。

“是我花钱叫人给你少打几板子，不然你早被打死咯！你以为这事简单得很？紫萝认识四王爷，我能用这身体求他放你一马，让你趁早出来撒。你倒好，不领情。惹毛老子，老子就真不管你哩！没人给你鲊起，看你能在这大牢里撑多久！”

“放心，我死我的，决不再惹你。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死了，兴许死了就能找到黄泉入口……”

“呸呸呸！鬼扯火！今天除夕尽说些丧气话！再这样式，老子真跟你们分家！”

“行啊，分就分，反正东西也都摔个精光，从此再没有人喊你打杂做工……你做你的头牌花魁，找个金龟婿，多美的事。”

“格老子滴，八八三，老子真滴快被你气死了！你那三寸长舌也只在跟老子吵嘴时派上用场！既如此说，那就依你，老子跟你们分道扬镳！”紫萝扔下一件老棉衣，扭头就走。

清丽身影经过一间间牢房，引得一众囚犯嗤笑调戏，口中言语难听也不意外。八八三听在耳中，气在心里，大声喝止：“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语毕，听得边上牢房有人劝言：“既要死了，还这么大火气干嘛？你一个人，怨气可真不比厉鬼少。”

“你说得对，我就是厉鬼！”囚狱气氛阴森胜似森罗殿，八八三露出三寸不烂长舌，恐怖相貌百分百还原九幽鬼卒。

这人却并不害怕，反而嘿嘿一笑。八八三眼睛一眯，看出这人懂门道，兴许还是同行，心生好奇，问：“你倒是胆大，叫甚么？因何入狱？”

他虽脖带沉重枷锁，依旧舒舒服服往草垛上一趟，像是来度假般悠闲：“我？您不知道我？看来您不是京城人士。听好了，俺姓孙，旧讳悟空，称名行者。因大闹凌霄殿，偷了王母桃，才被压在这五行山下。”

八八三把舌头卷卷塞入口中，接他话茬：“哦——这么说，你正是那灵明石猴，神通广大，知天时识地利？”

“那是当然。您又叫什么？因何入狱？”

“你既是灵明石猴，那我就是赤尻马猴，避死延生，通阴阳晓人事。因误闯无来阁，被迫皈依修行。我无名无姓，只有编号八百八十三。”

这“孙行者”瞥一眼八八三的屁股，笑道：“是了是了！您红屁股如马大，定是赤尻马猴。”

阴影处有人骂道：“百事通！恁个七孙王八倒是吃哩开，还有心思耍！奏我独孤眼在这挖，快来帮忙！”

八八三这才发现还有一人同那“孙行者”一间牢房，她生着三条手臂，徒手对着墙角土块大挖特挖，墙尾处的老鼠洞已被挖到狗洞大。

八八三讲话直接：“你们想逃？”

“当然。不逃必死，出了正月就行刑。”百事通不挪窝，反问她，“您不打算？”

“我逃什么，就关一月而已。”

“那您方才跟人吵架，喊什么死不死活不活，是何用意？”

“几年活计全部白干，除夕夜又挨一通打，发发脾气罢了，原先在地府时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挣得个转世投胎的机会，现在天降神罚，阴阳通道尽毁，我被困人形，倒也算阴差阳错再活一次，怎么舍得死。”

“地府？天下真有这般巧……难道您是鬼差？”

听得他这样说，八八三心头一跳，脸色阴沉下来，她暗骂自己大舌头，轻信人家，三言两语便暴露身份：“难道，你不是吗？”

“我是人，正经儿八百如假包换的人。皇帝老儿确实有两下，连鬼差都敢抓。哈哈。若真如您所说，您是鬼差，那岂不是还有玉皇大帝，如来佛和齐天大圣孙悟空？”

八八三已不想再与他交谈：“玉皇大帝和如来佛我倒不熟，但齐天大圣孙悟空不是你吗？”

“我是孙悟空，可称不上是齐天大圣。哎，这位大人，您既是鬼差，那一定有什么出得去的法子罢？”

“法子？！还有啥法子？快来挖洞！”挖洞人火冒三丈，不断催促着。

“山素姐姐，您这是尽做无用功。与其费那力气，不如跟这位鬼差大人好好聊聊。”

八八三知道他心里打何主意，这人生得一张好相貌、两行伶俐齿、三寸不烂舌、四层厚脸皮，五根黄金指，脑筋转得比日月快，算盘打得比司理精。他听到紫萝姑娘有办法让自己提早出狱，定是想跟自己唠家常攀关系，争得一份生机。

只是除夕夜，罪不至死的犯人都被特赦回家过年去了，除了八八三这个临头挑事被关押的，剩下的都是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更何况眼前这对男女出了正月就死，定是犯下滔天大罪。八八三虽号称行走阴阳通晓人事，但跟人打交道的事情她还是少掺和为妙，谁愿意惹一身腥。

只见她眉头一挑，神态重回慵懒：“孙行者，你们当真闹了天宫偷了蟠桃？连除夕夜都没被特赦，非死不可？”

“是啊。前些日子，我们俩上皇城偷东西，跑的时候不小心把养心殿给烧了。宝贝没偷着，我俩却被当成纵火犯抓到这。”他倒也不藏着掖着，只是说一半留一半，为的就是勾起听众兴趣。

“知道皇城宝贝多，但什么东西那么值钱？值得你们拿命去偷？”

他左看看，右看看，作出一副为难模样：“这东西可神了，能逆天改命，但——鬼差大人，我有话直说了，我叫添官，道上都喊我百事通，我靠消息赚钱。不是我小气，我吃这口饭，不能自己先坏了规矩，您说是不是？”

好家伙，他倒反客为主。八八三满肚子馋虫的确被他勾起，于是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那你开个价。”

这两派人，阴差阳错凑到一块儿，可不知添官卖的是什么葫芦，且看下回如何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