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传家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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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兴许老天爷的腮帮子吹累了,风小了许多。

王葛跟二叔坐在一个灶前,桓真、铁风兄弟、卢五、石粟围坐另一个灶前。

王二郎饮口热水,继续小声说那天揍完贾三娘之后的事:“你不知道,贾家那窝懒人,屙的粪比勤快人的臭多了。揍完恶妇解了恨后,阿菽赶紧烧水,我给阿蓬洗。唉,在杂物屋洗的,臭的咱家牛这两天都不呆那了,没办法,我把牛牵我那屋了。”

王葛笑的不行,问:“事后,贾家就没个说法?”

“本来是没说法,他们寻思揍了他家三娘一顿,这事就算过去了。可虎头说……不行!”王二郎捏细嗓子,模仿王荇当时的语气、神态:“一事归一事,他家罚三娘是他自家的事,是为了保他贾家的颜面、不得已做的事。若这样就算了,蓬从兄难道白被泼粪了么?至少得赔蓬从兄一身新衣,濯发洒身所费的柴火和水。粪太臭,水至少挑满两缸。三叔,这事得你去说!”

王葛被二叔这副模样逗的捂嘴乐,问:“那三叔去了么?”

王二郎鼻间叹出好长一口郁闷气。“去了,刚出院门就回来,让虎头重新讲一遍咋跟贾家说?虎头就把刚才的话又讲一遍。你三叔这回出院门走了十来步吧,又回来了,说全忘了,再让虎头说一遍。然后你大母就拿扫帚把你三叔撵出去了,可直到天黑,贾家根本没来人。你三叔倒是回来了,他说他跟贾家说了,按虎子教的说的,说了之后,他就去看阿竹那竖子了。至于贾家为啥没来人,他也不晓得。”

王二郎越说越气,一捶腿,嗓门高起来:“虎宝你说,你三叔是不是扯谎?他是不是就从贾家院门前过了一下?阿蓬就不是他的儿郎吗?他咋这么不上心?那竖子的心都坏透了,你三叔反倒越疼那竖子?你三叔是不是有病?”

桓真几个都往叔侄俩这瞧了一眼。

这话王葛肯定不能接,只得说:“阿蓬真可怜。”

“我更可怜,你是不知他臭成啥样!”

王葛笑弯了眼,赞道:“二叔是天底下最好的郎君,跟大父、我阿父一样好。”

“嘿嘿。”王二郎欢喜的抓抓头,这话听着真暖心。“呀,尽顾着听我说了,阿葛,你在南山读书过的惯么?有无受气?”

“那里除了离家远,啥都挺好。二叔,我制了些器物。”她拿出刻好的《急就章》的几十个木块,这些远比她挣的二百余钱宝贵。将它们按顺序排在字盘里后,她依次指着木块诵道:“急就奇觚与众异,罗列诸物名姓字……”

尽管王二郎听不懂,但他愿意听,没有原因,就是愿意听,待侄女念完后,他甚至不知不觉间流了泪。“虎宝真有本事,把字都刻回来了。”

王葛诵《急就章》,声音不高不低,没有瞒桓真的意思。

桓真可是知道这位头等匠工的本领,坐过来,问道:“反字?放字块的盘也是你自制的?”

“是。就叫字盘。”

“嗯。秦时曾在陶量器上,用木戳印四十字诏书。王匠工所制……是效仿多字木戳?”

“正是。”

桓真所讲的,其实算是活字印刷技术理论的起源了。秦始皇统一全国度量衡器后,在形似圆桶的量器外壁的陶坯上,用十个方形四字阳文木戳,打下一排、共计四十字的诏书,而后焙烧成器。

遗憾的是,此技术并未进一步发展。

桓真仔细看字盘,前五列是《急就章》的七言,第六列只有“请道其章”四个反字。“章”字下,用三个无刻字的矮木块挤住,令“请道其章”四个木块能牢稳固定在字盘内。

第七列开始,均只有两个“三言姓名”,中间隔一空白矮木块。

十列截止。

“没了?”

“是。空闲少,暂时只刻这些。”

桓真抠出一个矮木块,瞬间,一列的字块都随字盘晃动而晃。他再抠一块,另一列也随之上、下。

铁雷刚才就站到后头了,以为王匠工又制出啥稀罕好物,见木块一下散了两列,“啧啧”摇头:“不固定可不行。王匠工印字时且得小心,若不小心排错,说不定成另部书了,哈哈!”

桓真刚才就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铁雷这一咋呼,他才通悟了。“请王匠工赐教,这种活动木块印字法,叫什么?”

终于问到这了,王葛暗暗舒口气,回道:“活字印刷。凡典籍中常用到的字,可制若干重复字块,将字块挑拣出来后,按列排序,不足一列的,用空木块挤住。而后涂墨,印于纸面。若用杜梨木等不易变形的材料,字模可重复使用。”

“如此印一册书,不比书写省力……但是……”

桓郎君当真聪慧!王葛赞许的点头:“有朝一日,造纸技术发展起来,一副字盘可印十册、百册、甚至千册!若字模足够多,世间典籍皆可印制。”

次日一早,叔侄俩耷拉脑袋,垂头丧气往家赶。俩人眼神偶尔觑到一起,王二郎赶紧使劲“哼”一声:“传家宝,没给你大父母看哩,就没了。哼!让你显摆。”

王葛脑袋立刻又低一分。

谁能想到呢,桓郎君脸皮那么厚!把她辛辛苦苦制的字盘、刻的木块、连空白木块都讨走了,他说借用几天研究,谁知道这个“几天”是几天?

与叔侄俩方向相反,铁风已经将整副字盘携带,快马奔往县府。活字印刷法,不必等到十年、数十年后再试。桓氏有十余家纸匠肆,数百木雕匠工,此法是否可用、好用,很快便知!

遥远的洛阳都城,将作监。

几位宗匠师在最中,外围皆是大匠师。这段时间,他们集众思,广忠益,哪怕普通匠吏提出的指南磁针架设的良策,同样采纳、并一一试之。

司马宗匠师:“目前留用的方法有三:一是匠工王葛最初的水浮磁针法,此法缺点为,只要水面晃动,磁针便受影响,造成方向误差;二是空悬磁针法,将磁针立于硬、且光滑的点上,磁针自行转动,比水浮旋转固定方位的速度快,缺点为……针易掉落;第三个方法,是悬丝法,以蚕丝点蜡,黏住针腰,悬挂于无风之地,针自指南、指北,缺点同样是受不得风吹草动,但此法方向误差最小。”

桓宗匠师:“各位为了指南针的研究,整个年节都未归家,实在辛苦。此事暂放,元宵节后再议。再有,王葛匠工的金制匠师牌打造好后,立即送往会稽郡。下等、中等、上等均制,她被录取为哪个等级,都可获得。”

王宗匠师羡慕道:“哈哈,这也算传家宝了。”

钱匠师总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捻须提醒:“你们啊,真是没过过苦日子,还是再赏些钱帛吧。此匠工家贫,莫再不懂金牌的重要,削了当钱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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