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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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立莎哦哦地点头。

她观察南栀不为八卦所动,专心吃饭的文雅样子,满心佩服。然后就扫见桌上考试用的透明文具袋,里面夹着一支英雄牌黄铜黑漆钢笔。

“南栀。”她好奇分出一根指头指钢笔,“这支笔是你长辈送的吗好像每次考试你都用它。”

耳边人声喧嚣,南栀缓缓放下筷子。“不是送的。”

“好高档啊,一定有特别意义,对不对”

南栀从记忆里回神,低头喝汤的时候轻轻随口道“没有特别意义,只是我爸爸曾经用的东西。”

从食堂出来,汤立莎就被高一年级的妹妹叫去帮忙了。

南栀独自往教室走。

其实她并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出没,尽管,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并不糟。

只是她生活比较枯燥,除了跳舞勉强算娱乐,没什么别的活动。估计一般人都受不了。

她不想给别人带去痛苦和不快乐。

九十二中很多黄角树。

它们四季不分,或在落叶,或在抽芽,每一棵都活在自己的时区里。

南栀走入窸窣的黄角树落叶雨,心中寻到些许宁静。

她曾希望变成一颗黄角树。独立,坚强,不畏风雨、不惧风霜,简单地活着。

可惜人的生活总是比树复杂得多。

只要有阳光,脚底所踩,皆是阴影。

距离考试还有一阵子,走读生没有宿舍可以呆,南栀选了棵黄角树的石条子花坛坐下。

她举起透明的笔袋,让阳光穿透塑料膜。

钢笔被日头布上一层光晕,像宝物散发着光。

“一念正,一念恶。”

她口中默念着,久远记忆里有人告诉她的句子,“身在泥沼,守望光明。一身正气,无愧苍天”

她背完,嘲讽地一笑。觉得很傻。

如果不是汤立莎提起,她都没意识到竟然每次考试用的都是这只笔。

为什么潜意识偏偏用它,她不知道,也不想去追究原因。

南栀低头,从手机里翻出一个拉黑阻止的外地手机号。手指无意识地上下拨动界面。

那串数字,也随着节奏上下滑动

“跟谁联系”

桀骜的淡香和低沉的男人声音瞬间逼近耳侧

南栀吓一跳,一转头就对上男孩近在咫尺的侧脸。

许措越过她肩,看她手机念道“余、冉。”

他蹙眉“男的”

南栀将手机摁灭,太近的桀骜气味,让她一秒回忆起那晚上的事。头皮发紧

她屁股往旁边一抬,想离这只小恶魔远一点。但为了不惹急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不是。”

许措嘴角凉凉上翘,对她的坦白勉强满意。他从花坛一跃而下,坐在旁边,“只要不是男的,都好说”

南栀微微侧目看他。

少年刚好坐在阳光照耀的地方,银灰色短发衬得皮肤分外白皙,整个人像在散发星光。

许措闲散慵懒,长长的胳膊撑着两边,仰头让阳光直射脸。

高挺的鼻,有一点点倒弯弧度的唇线,是很冷酷性感的长相。但或许是年纪才十六,脸蛋白净得有点乖。

或许是因为这点乖的错觉,南栀匪夷所思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染头发”

许措头一歪,斜着睨来。眼珠凉凉黑黑的,那股子漠然劲儿又上来,“不好看”

“好看。”

他一怔。

南栀由衷地说,“你很适合这个颜色。”冰冷的,很干净的颜色。

许措干笑了下。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他吸了口气,不太愉快地说,“被批评得太多,我都麻木了”

南栀眼睛躲闪,低眼却刚好看见自己坐在光影交界的地方,一半明,一半暗。

“抱歉”她不自禁道。

许措一挑眉峰,“你要觉得抱歉,就答应我那晚的要求。”

南栀唇动了动,想到那晚他从后面抱住她,就一身鸡皮疙瘩,牙齿根都在发软。

可下一秒,余光看见星星一般散发干净光芒的少年,她心头又安稳很多。

“你暑假,在首都怎么过的。”她随口问道。

“谈不上怎么过。”

许措一回忆起就头疼,手指刮了两下鼻子尖,“被我姐拉去做苦力,非让我当她新歌v的男主角,还给我染了这头发。”

“拍了两个月吗”南栀诧异道。

“没,一个月吧。”

“一个月那也,挺久的。”

许措无语地冷笑,似乎确实经历里让人脑仁儿疼。他耸耸肩,“是她太懒,镜头还没热她就说要中暑,要午睡。一睡就磨蹭到晚上。”

南栀惊诧得一时无言,不知道怎么接话。

那个大明星姐姐似乎是许家的骄傲,但奇怪的是,经常许措被骂时也少不了带上她的名字

比起夸赞,倒是被批判得更惨。

南栀叹息,“然后呢,另一个月你去哪了”

想到了感兴趣的事,许措轻笑了下,嗓音轻快了些。

他侧过脸来,瞧着南栀一眯眼,“我去西北的折汗尔大沙漠,准备比赛了。”

他从脖子里掏出一条项链,“沙漠越野。”

南栀手心摊开地接住项链。

吊坠上有赛事冠名,清晰地镂刻着“1”的字样。是第一名的纪念物。

“你是第一名”

“嗯哼必须第一。”

许措笑一下,“因为喜欢的,必须得到手”

南栀哑然地看着项链,睫毛缓缓眨动几下。

刚好许措嚼完口香糖,把事先留在兜里、整理得很好的包装纸掏出来,仔细包好之后,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南栀目光扫着少年无尘的白球鞋,干净的手指甲。恍惚忆起刚到许家,见到许措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叛逆少年。而今他保有的习惯,依然还能证明曾经的他有多好。

若不遇她,他一定也可以很优秀。

忽然在她心底苏醒的良知,在理智下翻滚、煎熬出几条血丝。

南栀蹙眉,捂了捂心口。埋头把项链还过去。

什么都没说。

蝉鸣在背后嘶哑,诺江的九月末,烈日已经走到末路,十月就要入秋了。

“谢谢你这几天回家,按时上学。”

许措缓缓吸了口气,散漫地“嗯”了一声。他心情并不算好,所以没说话。

她坐姿端正,温顺地低着脸;他坐得歪歪咧咧,无所畏惧地扬着头。

“如果。”南栀刚低声开口,就纠结着停顿。

“怎么”

“”

南栀唇齿动了几下,才继续低低地说“如果,你想找我约会,提前告诉我。我好安排时间。”

许措懒懒闭着的眼立刻睁开,日头晃得他眼盲一瞬。

他不敢相信地缓缓转头,南栀已经走出好几步远。

秀丽的长发扎着高马尾,柔顺发亮。白底蓝边的校服短袖,露着后颈窝的皮肤和碎发,还有白皙纤瘦的小臂。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突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停停顿顿,对少女背影冷声一吼

“骗人的是小狗”

虽然距离远,南栀还是被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缩了缩脖子。

她脚步停顿,脸微微往后,然后没回头地继续往前走。

心中淡淡一叹。

多傻。

对这点微末的补偿,他还像讨了便宜一样开心。

或许是她想得太严重,许措不会失控。因为太好骗。

他本该是个优秀聪明的男孩的,或许,会有个正常的青春。却被她拉下泥潭、一起沉沦。

南栀想着渐渐停下脚步,站在偌大无人的水泥操场。

正午的阳光在头顶烈烈,她清晰的看见,自己双脚,扎在一片黑色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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