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柳飘飘今日难得清闲,想了想，拿了顶草帽就往河边而去。

靠近河边的多数是稻田,因为土地较为肥沃,同时也因为灌溉方便。

此时的稻田里的确是因为干旱得有些龟裂了,绿油油的稻禾也有些打起了卷曲。稻禾已经有些开始抽穗了。

这地方只能种一季稻,四月播种,早熟的也得等到九月，晚熟的要等到十月才能收获。待收获完水稻，再种植上耐寒耐旱的冬小麦。

柳飘飘没能买到水田,只买了山脚下的旱地，前些日子一直在忙自己的，而她种的玉米之类都是耐旱的作物,家旁边的菜地直觉引了山上的水,浇地很是方便。因此，她一时间倒是没发觉原来干旱已经日趋严重了。

此时河流正值枯水期,因此水位下降了不少,露出光秃秃的河堤，还能看到一根根裸露出来的斑驳木桩。那是为了防止河堤坍塌，特意钉上去的。

由于这条河在汛期时流量特别大，为防止水漫上两岸的农田，村民们多次将河道挖深了不少,至于为何不是挖宽，想必是因为不舍得哪怕半分地的农田吧。

因此站在河堤上往下望时，才发现这边的河道是真的很深,足有三四米。

柳飘飘顺着河道慢慢往上游去，忽然见河道中央拦了一截大木头，挡住了大部分的河水往下流，因此再上游的地方水位倒是稍微高了些许。

柳飘飘知道这样截住河流，是为了更方便汲水灌溉才弄出来的。

但是如此，下游的河流必定缓和了不少，甚至出现河流断流的现象，处在下游的村庄就会受到影响，肯定不甘心。

柳飘飘稍稍翻了下记忆，果然发现，几乎每年都有因为争夺河流水源而和上游，下游的村民争吵打架的事情。

为了争夺水源，闹得最厉害的是三年前，因为汛期推迟了整整两个月。在那两个月，柳树村天天和上游的梨花村打游击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就去把拦截河流的障碍挖走，或是两村人直接面对面地杠上。

但与上游的梨花村打架的同时，又要警防下游的杏花村来挖掉他们设置下的拦截物，也是几乎天天要硬杠。

不止柳树村这样，每个村子都是如此，不仅要忙着汲水灌溉，还得和上下游的村民打架。

这事也没有好好商量的余地，几个村子的村长也是被闹得头秃，但就是没道理可讲。自个村的村民尚且时常因为灌溉的先后次序问题争执打架，更不要说和别的村商量好怎么定好先后次序问题了。

因此，所有村民每天都过得苦不堪言。

但能有什么办法，那水就是庄稼的命根，而庄稼又是村民们的命根啊。天可怜见的，他们每天可不就是为了命而搏命吗

柳飘飘感慨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水车灌溉工程建成后，这问题能不能得到缓解，但愿能吧。

柳飘飘又继续往上走，果然见好多村民正忙着汲水灌溉。

他们两两一组地一人拿着绳子的一端，而绳子绑着一个木桶，降下水桶待装满水后，他们再一齐拉上来，倒进小渠道里。蜿蜿蜒蜒的渠道将水引到农田里。

柳飘飘站在对岸默默地看着，说实话，这劳动机械而费力，效率真的很低，而且很辛苦。他们顶着烈日，如此辛苦不过就是为了一口饭吃。

忽然，柳飘飘看到了人群里的柳正明，他比之前黑瘦了不少，以致于，混在同是黑黝黝的一群光膀子大汉中，柳飘飘没能很快认出他来。

柳飘飘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脸上也添了不少沟壑，看着人比以前也沉默了不少，不像以前总是喜欢高声说话。或许是现在被沉重的生活打磨得没力气了吧。

柳正明停下擦汗的空隙，抬头就瞥见了柳飘飘，他顿时一喜，“飘飘”二字刚要出口，忽然意识到，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的柳飘飘，这是一个浑身充满利刺的柳飘飘。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眼神又哀怨又恨毒，却没再开口，害怕在众人面前又要自取其辱。

他没开口，却有人开口了，是之前曾对柳飘飘和许云湛散发出善意的唐大叔。

他朝着柳飘飘挥挥手，喊道“飘飘，这大太阳毒辣着呢，小姑娘家家的赶紧回家去。”

柳飘飘也挥了挥手，笑着道“恰好路过，这就回去了。”接着又叮嘱道“唐叔要注意多喝水，小心别给中暑了，其他大叔大爷也是啊，仔细着身子。”

“哎，好勒”唐大叔乐呵呵地笑道，其他几个大叔也跟着笑起来。

有人感慨道“唉，飘飘这姑娘挺好的啊，可惜了，若不是”

旁边有人用胳膊捅了捅他，示意他注意柳正明也在场呢。

那人撇了撇嘴，但也没再说什么。

柳飘飘勤劳踏实，其实很受人喜爱，没了柳家的日常抹黑，又经过上次救了金宝的

事件后，众人对她的感观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觉得这是一个挺好的姑娘。

柳正明望着柳飘飘渐渐走远的身影，忽然有些茫然，这真的是他的女儿吗

柳飘飘当然没有直接回家，刚才不过是随口应应。

她继续往上游而去，走到了她之前见过的那片较为开阔的河段，就像是一片湖一样开阔，几只白色的水鸟偶尔掠过水面抓鱼虾。

河边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了，河面水位倒是退下了不少，露出满是淤泥的河滩，柳飘飘挽起裤腿走了下去，细腻的湿泥踩下去有些痒痒的触感。柳飘飘很快看到了一只螃蟹正趴着一张叶子上吐泡泡，个头竟然有小半拳头那般大了，乐得她差点没摔倒泥里。

若是再等到秋天，这些蟹就更加肥美了。柳飘飘瞬间就想到被蒸得黄澄澄的螃蟹，还有火红的蟹锅煲。她吸溜着口水，抓了过来小心揭了些壳看向里边，果然没怎么有蟹膏，还得再等等。

柳飘飘想着留着秋天再吃，于是先暂时放了它，又细细观察了下，发现竟然有不少的螃蟹洞。

不过，她很快又发现了泥鳅，泥鳅也很肥美，于是当即定下今晚的菜单就是辣炒泥鳅。

哦，她种下的辣椒有些已经结果了，她尝了尝，竟是那种特别辣的小辣椒柳飘飘很是惊喜。

泥鳅很是滑溜，她抓了许久才勉强够一顿。

柳飘飘随手扯了一大张的荷叶来装泥鳅，抓不着她也不着急，又摸了些螺丝就算够了。

上了岸后，看到一小丛的刺泡果，柳飘飘想到许云湛和云清都很喜欢吃这种甜甜的果子，于是又摘了张荷叶来包着。

走之前当然没忘记又折了一大把的芦笋回去。之前的芦笋没人来折，如今已经长得高高的，亭亭如立，甚至开了不少白色的小花，煞是可爱。

看了看手上已经满了，柳飘飘终于心满意足地往家走去。

云清果然很喜欢刺泡果，一个个地戳满了所有手指上，再一口一口地吃掉，笑得甜甜的，比刺泡果还甜。

“嫂嫂也吃。”云清伸了食指到柳飘飘嘴边。

“谢谢云清。”柳飘飘作势要把他手指也一起咬掉，他却一定不怕，咯咯咯地直笑。

闵氏走过来，看了眼桶里的泥鳅，已经见怪不怪了，问道“这是什么好吃的”

“泥鳅。”柳飘飘倒了些清水到桶里，让它们吐吐泥。

她看着闵氏，高兴道“娘咱们今晚吃辣椒炒泥鳅怎么样正好后院的辣椒有些能吃了，今晚让你们尝尝火辣辣的滋味。”

闵氏没尝过，但相信柳飘飘的手艺，不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到最后都逃不过真香定律，于是她也没在追着问，只颔首道好。

柳飘飘得到的辣椒种子发芽后，移栽成了两垄，直到长大，她才发现竟是两个不同品种的。其中一种已经结出辣椒细细小小的，特别辣，类似朝天椒一样；另一种刚刚开出白色的小花，还看不出是什么样的。

柳飘飘只摘了两个辣椒，怕太辣了他们接受不来。

看了看天色，还有些早，柳飘飘看了眼簸箕里的芦笋，想到早上村长的馋嘴样，决定趁着时候还早，干脆给他家送一些过去。

想了想，柳飘飘又包了些刺泡果，刘红川也很喜欢这样的果子，上次送了她一些桑葚，她就一直念念不忘，还软磨硬泡地央求她下次再有这样采摘果子的活动一定要叫上她。柳飘飘可不敢，她自己就因为这件事和许云湛冷战了好几天，带上她，只怕要被村长逐出村子。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过，下次带她去采刺泡果倒是可以，先暂时缓解她那颗躁动的心。

云清闲着无聊，也要跟着去，于是两人就手拉着手往村子中央走去。

此时刚近黄昏，太阳没那么毒辣，又未到煮饭的时间，因此，得闲在家的妇人就坐在村子中央的那棵老柳树下唠家常。许多小孩子也在那跑跑跳跳的，很是热闹。

村长家地理位置就是这般优越，刚好就在这棵老柳树的边上。

柳飘飘要去村长家必然要经过这热热闹闹的人群。她很久没在这时候有空，是以不知道这时候人也这么多，只以为该是晚饭后乘凉才会聚集这么多人。

她一时有些发憷，想掉头就走，等明日村长上门了她才给他就是。

但显然来不及了，有人叫住了柳飘飘。

“飘飘这是干嘛去呢”那妇人看着柳飘飘手里提着的篮子，上面盖了些叶子看不到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柳飘飘不认识那人，只觉得或许见过，但叫不出是谁家的。

“哼，能是去谁家，除了村长家，还能是回柳家不成”旁边另一个妇人上下扫视了她一眼道。

没错，要去柳家，的确也要经过这里，但显然柳飘飘不可能是去柳家。

于是柳飘飘笑道“没错，是去村长家，给他家送点青菜。”

“哟，听到没有，梁妹子”那妇人脸上带着怪异的笑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妇人，“看你家好女儿哪怕是送青菜到村长家也不愿送到自己娘家。”

柳飘飘吃了一惊，看向那个没说话的妇人。待看清之后，更是意外了。

梁氏

不怪乎柳飘飘刚才一直没认出她是梁氏来，实在是，如今她整个人完全变了个模样。原本风韵犹存的脸被肥肉挤得看不出脸型，精致的五官也被挤成一团，整个人更是膨胀了不止两圈，高高隆起的肚子都抵不过她的肥肉，仿佛肚子里六七月份的胎儿原本就该是一堆脂肪。

柳飘飘怔了怔，依旧不敢认这就是梁氏，毕竟梁氏可是很爱美的，照她之前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忍受自己胖成这样的。

柳飘飘再想到今日在河边看到柳正明黑瘦的脸庞，忽然觉得有些魔幻，这一家子究竟发生了何事，居然变成了这样。

梁氏嫌恶地看了眼柳飘飘，道“我们柳家可不是她的什么娘家。”

她一说话，柳飘飘终于敢认了，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梁氏，于是她笑着道“您说的是。”

她看了眼柳飘飘手里提着的篮子，眼中怨毒的光芒一闪，讽刺道“就知道行溜须拍马之事，怎么，这是看村长一家有钱有势，死皮赖脸地扒上村长一家了”

“要讨好也得选些上得台面的东西才是，竟是什么青菜，也不嫌丢人”

柳飘飘又有点不确定了，这梁氏又不怕她了，现在就敢往她面前撞了，上次犹记得一直担心会被反噬到自己身上不敢惹她，怂得不行的呀。

如今这么快就故态萌发了

不过，柳飘飘倒是不恼，笑着道“的确是上不得什么台面。”

柳飘飘说完就要走，没想到梁氏又高声道“你这成亲也有两个多月了吧，这肚子怎么没半点动静，别是什么不会下蛋的母”

柳飘飘这回是彻底震惊了，这人怕不是疯魔了吧否则这般诛心的话语怎么会出自她口。

在场的其他妇人也是窃窃私语，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看着这场闹剧。

梁氏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却自以为戳中了她的痛脚，于是更加得意道“想当年，我嫁给正明，才一个月就查出怀了身孕，还是双胎。”

“要不是你”梁氏面色忽然扭曲，满脸横肉纠在一起，很是恐怖，她尖利的声音犹如淬了毒般，恶狠狠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险些难产丢掉性命”

接着她很快又变幻回先前得意洋洋的模样，“好在我命大，虽然你害我这些年都没能怀上，但如今我总算准备要有个儿子了，哈哈”

云清被她这诡异的模样吓得缩到柳飘飘的身后，颤抖着小身板，紧紧地揪住她的衣摆不敢再多看，小声地催促她快离开。

柳飘飘回过神来，这下确定她是真的病得不轻了。

孕妇本就敏感脆弱，一旦没好好照顾到她的情绪，很容易陷入焦虑抑郁当中。

也不知这几个月她在柳家发生了什么事

柳飘飘暗暗摇摇头，这事与她无关，她也无意于和一个这般疯魔的孕妇揪扯不休，于是也没说话，拉住云清的手，抬脚就要离开。

梁氏却不放过她，尖利的声音喝道“这么着急走作甚怎么被我说中，心虚了”

“当初给你机会好好倚靠柳家，你不要，如今后悔了吧，不会下蛋的母鸡只会被许秀才休了，到时我看你怎么哭”

“你且放心，反正不会回到柳家哭就是了。”柳飘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娘”柳絮絮忽然走来，看到柳飘飘的瞬间也是一脸怨毒，还有一种隐秘的嫉妒。

她嫉妒柳飘飘和许秀才两人感情越来越来，也嫉妒她长得越来越明艳。

没错，如今的柳飘飘整个人明朗起来，又在许家养得白胖红润后，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吸引人眼珠，这些都是柳絮絮这种病弱苍白所不能比的。

男人或许会喜欢你弱柳扶风，却绝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是这般病恹恹的，婆家更是不喜，唯恐娶了个药罐子回去，子嗣艰难。

是以即便柳絮絮的名声比柳飘飘好，相貌比柳飘飘漂亮，性格比柳飘飘讨喜，却直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婆家。

不是她嫌弃男方家太穷，就是男方家嫌她身子破败。

她不着痕迹地瞪了柳飘飘一眼，走过去扶起梁氏，换头就对着柳飘飘哭着道“姐姐已经嫁出去了，何苦还来惹娘不开心呢”

柳飘飘震惊地看着她的变脸，被她娇柔的声音一哭，登时鸡皮疙瘩抖落一地。而且，她似乎都没说什么吧，究竟是谁惹谁啊

“我知道你还怨恨爹娘之前对你不好，但那都是你欠我们的。”柳絮絮眼泪说来就来。

于是梁氏又激动地喊道“没错，就是你欠我们的”

这个话题被翻炒过无数遍，已经烂得不能再烂了，柳飘飘闭着眼就能背她们下一句就能说出什么来，很是不耐烦。

看着梁氏瞬间就被柳絮絮煽动得胸口剧烈起伏，柳飘飘觉得还是赶紧离开为妙，以免被碰瓷了。

她丢下一句，随你们吧，就拉着云清快步跑进村长家。

关上门后。柳飘飘才算舒了口气，方才真的是太压抑了。云清依旧紧紧地依偎在她身旁，显然还是没缓过神来。

柳飘飘心疼地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飘飘”刘红川正在厨房里烧水，听到声音探头出来，以为是她娘回来了，没想到竟是柳飘飘。

“你怎么来了”刘红川将撩火棍搁在厨房门口就走了过来。

“抱歉，没敲门就闯了进来。”柳飘飘不好意思道，晃了晃手里的篮子，“给你带了些吃的。”

“什么好吃的”刘红川高兴地接过。

揭开上面的叶子，看到里面嫩绿的芦笋，得意道“我知道，这是芦笋对吧。”

柳飘飘笑着点点头。

“哈哈，你不知道，我爹今天在你家吃了这芦笋后就一直在我面前念叨，叫我赶紧去找你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