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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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太后哪里晓得,这会儿安阳王妃还在坐冷板凳呢。

若是原先齐家的下人,没见过这等贵人,肯定要吓得手足无措。只是如今跟随二房住进来的下人们,早已见过齐王这等尊贵人物了,又接过来自岳王府的马车,一个安阳王妃,倒不算如何厉害了。

底下丫鬟有条不紊地送了茶水、点心上来。

安阳王妃正想着,这样一户不起眼的人家,难怪被太皇太后看中,原来都是些不卑不亢的人物。待她端起茶杯,揭了盖子,扫上一眼便不声不响搁了回去。这茶叶不比大红袍香馥郁,不比白毫银针如银似雪,更不及龙井鲜嫩清高……想是一两银子都不到便能称一大捧的茶。如此可见,齐家果然还是小。

就不知岳王府为何也要高看一眼?

“老爷太太和姑娘回来了。”外头有人报。

安阳王妃坐得都有些乏了,她扫了一眼,心道这齐家连跑腿的下人都没几个,实在是没排场到了极点,乡绅富商家中尚有奴仆几十呢。

齐诚和王氏一边往里走,一边听得丫鬟急急道:“今个儿老爷太太一走,就来了车驾,说是安阳王妃,要来寻老爷太太的……”

齐诚与王氏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上何处去结识这般人物?

“不会又是锦儿?”齐诚迟疑道。

王氏也纳闷:“她认识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哪能三个四个的贵人都叫她一个小姑娘认识去了,还亲自登门来呢?”

说话间,他们便迈入了厅堂。

安阳王妃早在太后生辰宴上就见过齐春锦了,只是这回见了,依旧免不了惊艳。

世上真有这般女儿家,生得出众至极,但凡为男子,见了哪有不心动的?便是摄政王,将来也应当是要对她疼爱有加的。

安阳王妃心下一动,这才站起身来,笑道:“快坐下说话。”

齐诚与王氏先是行礼,再是落座。

安阳王妃眼见时辰不早了,生怕今日完不成太皇太后的交代,便也不再委婉客气,笑着道:“我今日冒昧登门,是为向三姑娘提亲。”

齐诚和王氏心下咯噔一声响,齐齐想到了于昌文的头上。

安阳王妃等了会儿,见这二人谁也不言语,瞧不出半点喜色,心底也忍不住犯嘀咕。这样的大好事儿,齐家怎么回事?

齐诚这才露出为难之色,道:“锦儿年纪尚小……”

“也该是定亲的年纪了。”安阳王妃忙笑道。虽说与齐王比较起来,是显得年纪小了些。说罢,她拍了拍手掌,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

那宫人面目慈和地一笑:“都搁在外头呢。”“抬进来。”

话音未落,便已有人抬了箱子进来。

幸而这座宅邸原先是官邸,宅院大,厅堂宽敞,若是换做齐家的花厅,恐怕还未必摆得下。

齐诚与王氏对视一眼,心绪难安。

寻常人家都是先遣人上门探个口风,如此才遣冰人携礼上门。可如今这一抬接一抬的,早早超越了纳礼时应该携上门的礼制数量,如何还得回去?

这不是摆出了强逼的姿态吗?

齐诚怒从心起,正要不管不顾为女儿拒绝这桩婚事,安阳王妃却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道:“此乃太皇太后令我带来的信物,齐老爷和太太可信之。”

太皇太后?

齐诚一愣。

不该是太后吗?这与太皇太后又有何干系?

王氏抿了下唇,意识到她和齐诚恐怕是先入为主了。

王氏收拾起心绪,微笑问道:“方才还不曾问,是哪户人家托了王妃来说亲。”

这齐家竟然一无所知么?

安阳王妃也是心下惊讶。

安阳王妃打开那锦盒,露出里头一块令牌,正是太皇太后的手令。她道:“还能是谁家?太皇太后膝下如今还未成婚的子嗣,只余齐王一人。”“我正是得了令,前来为齐王殿下提亲。”

齐诚和王氏齐刷刷看向了齐春锦。

齐春锦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正暗暗叹气,道这人要定个亲,可实在麻烦得厉害……一眼望去,还是少女的天真,又还带着点少女的忧愁,也不知是走神在想什么。

齐王!

竟真是齐王?!

王氏都来不及思考别的了,脑中陡然升起一排大字来。

比于昌文好得多得多!

那于昌文是酒色之徒,齐王这些年却从未传出过好女色的传闻。

安阳王妃原先觉得这一趟应当是极为顺利的,小门小户的人家,若是得了这样一攀高枝变凤凰的机会,岂不是忙不迭应下来,只管跪地谢恩?

可如今她却有些拿不准了。

这家人从上到下都透着怪。

安阳王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催促道:“如何?二位也该给我个话儿才是。”

齐诚:“好!极好!”

王氏犹豫片刻,也点了头。

安阳王妃这才展颜了:“聘书也在里头了,齐王殿下亲手写的。还有那一对雁,齐王殿下亲手打的……”

齐诚和王氏听得心下惊骇,也不知是真,还是安阳王妃编的话哄他们。可想想,他们有什么值得哄的呢?若是真的……那……王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齐春锦在马车上的那一番话,与其说像是在和爹娘诉被指给于昌文的苦,倒更像是在铺垫后头安阳王妃登门的事。

——锦儿一早就和齐王说好了?!

哪里是什么一厢情愿?

王氏心下又觉得苦涩,又忍不住想笑。

小姑娘长大了,也有心眼儿了。

“这三姑娘的八字……”安阳王妃出声。

王氏重整心绪,说服自己好好接纳了这桩事。她道:“鸢儿,取纸笔来。”

“齐王殿下的八字……”安阳王妃没说完,但王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摄政王天潢贵胄,八字自然不可随意交于旁人。因而八字就不必交换了,只取齐春锦的去。

王氏点头:“应当如此。”

王氏面上大方、滴水不漏,只是当娘的,心下却忍不住开始想,到底身份尊贵不同普通人,将来真做了齐家的姑爷,恐怕不止是八字上不平等,其它事不平等也是常有的。

安阳王妃又与王氏细细聊了会儿,将太皇太后的意思一丝不差地传递到,方才起身准备离去。

久久未出声的齐春锦突然道:“王妃且等一等。”

“三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

齐春锦问:“齐王殿下答应要立一封字据给我的……”说罢,她眼巴巴地盯住了那盒子。是装在那里头么?

安阳王妃一怔。

这齐三姑娘果真与齐王殿下早有私交!齐王殿下竟然还应了她什么字据?这小姑娘了不得。

安阳王妃摇头道:“我来时,并未拿到什么字据。三姑娘不妨亲去问齐王殿下?”

齐春锦低低应了声:“唔。”又失望地乖乖坐回去了。

安阳王妃心下失笑。

方才抬了那样多的礼进门,又给出了太皇太后的信物,都不得她半点侧目欢喜。如今却是为一封字据怏怏不乐起来了。真是小姑娘心性。

“若无旁的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王氏起身:“我送王妃。”

等送走了人,王氏返身跨回门槛内,却是还未能回神。她喃喃道:“怎么是太皇太后派的人?”

齐诚道:“这有何奇怪?她是齐王的母亲,自该是她来做主齐王的婚事。”

“不,我的意思是,太皇太后竟会同意这样一桩亲事?”

“我女儿生得貌美,会写字,读得来诗文,天下一顶一的好,谁不同意?”

王氏没好气地斜睨齐诚一眼。

是,锦儿在他们心中自是最好的。

王氏跨入花厅,冲齐春锦招招手:“锦儿,你来,娘问你,你是不是早早便和齐王说好了,要嫁给他?”

否则怎么连劳什子字据都有了?

齐春锦不通三媒六礼等等规矩,但却没少从画本里瞧见“男女私相授受是为大过”,哪里能认账呢?不能认不能认。齐春锦连忙摇头,小声道:“没有的。”

王氏自然不信,但左右问也问不出来,便不再多言了。齐春锦瞧着柔弱,骨子里却是执拗得很,也不知是像了她还是齐诚。

王氏连忙吩咐下人陪着齐春锦回房歇息去,而她还有许多许多的事要去忙。

齐王有意,哪里是一件小事呢?

那是整个齐家攀上了皇家的高枝,大房会如何想?如何来攀扯?京中其余人又要如何想?日后如何对待他们?而齐家又该如何做派,方才不堕了女儿的面子,叫她沦为旁人笑柄……等等,这些都是王氏要去思量的,务必不出半点差错,害了齐春锦。

齐诚这个平日里不理俗务的,此刻也不得不为女儿临时披挂上阵,一并参与其中出主意去了。

这厢莲儿陪着齐春锦往后院儿走,莲儿都还恍惚着呢。

虽说先头她已经见过了,齐王、皇上对姑娘都多有温和之态,可怎么就……怎么就来提亲了呢?那可是齐王啊!

“我日后要随姑娘进王府了?”莲儿怔忪道。

齐春锦点头:“嗯。”

“姑娘真是厉害,昔日大房那两个编造胡话,说姑娘要嫁周公子,还被人一通嘲讽欺负。咱们姑娘今日才不嫁什么周公子,姑娘去嫁齐王殿下!”丫头与主子本是一体,齐春锦当年受的委屈,便如一并落在了莲儿身上。莲儿说着倍觉解气,当下忙又表忠心道:“日后姑娘若还要去见齐王,奴婢给姑娘打掩护……”

齐春锦刚想说我没事去见他作什么?

摄政王太可怕啦!

可随即又想到,她还有字据未取呢。

齐春锦双肩一塌,恹恹应了声:“明个儿就去吧。”

万一赖了字据可怎么是好呀?

这会儿王娴、袁若霞、周萍、凤阳郡主几个在外吃茶对诗,却见肖晴姗姗来迟,她压低了声音问:“王姐姐,我问你一桩事……那日太后生辰宴上,齐春锦被叫走了,你也被太后请去了。那日……太后是不是将齐春锦指给了于昌文?”

王娴动作一顿,没说是或不是,只淡淡反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大半个贵女圈子都知晓了。”

齐春锦自然不会主动去提……

那消息从何处传出去的?

王娴心下已有了人选。

凤阳郡主插声道:“说这些作什么?贵人心思怎能随意揣测?”

袁若霞笑了:“不过咱们几个坐一堆说说体己话,有何说不得?王姐姐不答,那就必然是真的了。将她嫁给于昌文岂不是可惜了?”话说这样说,袁若霞的笑容却越发灿烂。

“恭喜王姐姐,再无阻碍。”袁若霞道。

王娴冷淡道:“她嫁不嫁于昌文,于我都没有妨碍。这话日后莫再说了。”

这厢也没说上多久的话,王家就来人了。

那老婆子几乎掩不住喜色,她低声道:“姑娘,府上来了贵客,正与老太太、老爷、太太们一并等着姑娘回去呢。”

一桌人对视一眼,心底都有了数。

早就传闻说太后生辰宴上,安排王娴与皇上见过一面后,便要拟婚书,行大礼了。

“恭喜王姐姐。”

“恭喜……”

一时满桌恭贺之语。

饶是王娴再沉稳,家中所谋之事一朝真到了眼前,也不免心绪动荡。

王娴起身微微一笑:“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请几位吃茶。”

周萍突然也起身道:“那我也先走一步了。”

周萍惦念着肖晴说的话,回到周家就先去寻了周旭。

“我先前劝你的话,你不肯听。可如今我不得不告诉你,你所想的是彻底不成了。那日生辰宴上,太后有意将齐春锦指给于昌文,这消息今个儿已经传了大半个京城了。不管是真是假,消息传得越多,这事儿就越真了一分。”

别家男子哪肯再去碰一个流言传了大半座城的女人呢?

不管真假,也都成于昌文的人了。

周旭本来正在练字帖,字形风骨初成,是他近日里写得最好的一幅字,乍听周萍的话,他笔下一沉,一大团墨点坠落上去,污染了纸面。

他面色一沉,用力将笔杵到了桌面上,那张纸被生生杵破了。

随后他扔了笔,将那纸也撕做两半。

周萍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周旭道:“你不喜齐三姑娘,便日日与我说些她不好的话。好好的,太后给她指什么婚?齐家什么人家?入得了太后的眼?你不过编话来骗我。若真是于昌文娶她,我便杀了于昌文去。”

周萍见他不肯信,气得跺跺脚走了。

“我何时骗过你?你真是……真是被迷了眼了!”

周萍用力关上门,门“啪”一声隔绝了后面周旭的面色。

周旭面色越发沉沉。

谁也看不出来,他是当真不信,还是信了……

且说王娴回到王家,王家上下果真都等在厅堂中了,王娴一眼便望见了那数抬的财礼。她忍下翻涌的心绪,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踏进门去,先给父母长辈行了礼,再是冰人。

王娴的母亲满面欢喜,就连王家的老太爷也是如此。

等冰人与老太太说话的时候,王娴蓦地转过了头,一把揪住了母亲的袖子,冷声道:“来的不该是安阳王妃么?怎么是广平侯夫人?”

王娴的母亲刘氏浑不在意道:“这有何妨?左右都是领的皇命来。娴儿啊,你要做皇后了!”

王家上下都是一派欢喜之象,并未有人留意到这等细节不同。王娴也不好再说什么打搅了长辈的欢喜之情。她压下了心头的疑问,但那里却隐隐约约梗了一根刺。

一定是哪里有了变故。

若是安阳王妃亲来,她的脸面自然被抬得更高。

广平侯夫人,到底是差了一成……

……

成湘哀叫一声,跪地摔倒在校场上。

其余人见状,心有余悸道:“怪了,往日殿下知晓咱们打不过他,出手都留有余力。今日怎么下手……好像、好像突地失了轻重?连成湘都倒了。”

“我看殿下似是有几分心神不定?”

“胡言乱语!殿下怎会有心神不定的时候?”

宋珩眼底已装不下跟前那些护卫、将领了。他身边数十年都是他们……有什么可看的?

他突地收住手,抬眼望了一眼天,便匆匆转身离去,衣袍拂动。

“尔等再行演练,本王先行归去。”

“殿下这样早便回府邸做什么?”

宋珩那张冷淡的面容上,方才浮现了一丝柔软。

“做梦。”

做梦见齐三姑娘。

想必此时,齐三姑娘也应当很想见到他才是。

“???”

身后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摸不着头脑。

齐家。

莲儿将一摞画册堆在了齐春锦跟前:“姑娘怎么要点着灯熬着夜看画册啊?”

齐春锦叹了口气:“不想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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