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 / 2）

因着年月太过久远，她一时忘了孟佳期最喜爱的茶叶是哪一种。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耸了耸肩头决定不去纠结，管他什么，随手抓一把便好。

好在柳家的家境不错，老夫人随手抓的茶叶也是好茶。加上由无根之水冲泡，这茶水的香气，便更加浓郁了。

在敲门声响起，逐一一和司空断来到门外的时候，茶水恰好冲泡起来。老夫人将小壶收起，拉开椅子坐下，准备妥当后开口道。

“进来。”

这两个字来的太过坦然，仿佛已经料到了今夜会有客人造访，早就做好准备，等着两位客人的到来。

而当逐一一和司空断进门之后，老夫人神色如常，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回忆起了旧日时光的浅笑。曾经孟郎也是入夜之后来寻她，故而不久前在孙儿的屋内，即便并没有奇怪的声音，她却有种诡异的直觉。

“两位仙长，久候多时了。”

老夫人的语气轻松，并不像寻常凡人一般，初次见到仙人膝盖子软，拦都拦不住的要往地上跌。

毕竟曾和所谓仙人坦诚相见，还生了几个娃娃，在老夫人看来，仙人也好，凡人也罢，个中差异并不算大。

“老身也曾与一位仙人相识，他爱饮茶。”

说着老夫人指了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壶，与配套的茶盏。

“他说茶里有‘道’？”

至于道是什么，在床榻之间，孟佳期也曾说过。

只是老夫人那会儿没心思去听，听了也不一定懂，反正只要在孟郎来的时候备茶就对了。

“二位不妨尝尝，试试可还合胃口。”

逐一一在来前，做好了要面对一个恶毒老妇的准备。毕竟能将亲生骨肉关在那种地方，不给吃不给喝，当牲口一样对待的人，说是恶毒都是轻了。

然而进门以后，与柳家主母四目相对，不但没有瞧见恶毒和狠厉，反而是一派淡然自得。甚至眉眼之间，仍然能瞧见旧时岁月的踪影。

逐一一在柳家主母身上借居的时候，镜中出现的影子，与眼前人缓缓的重叠在了一起，多了几分亲切出来。

是故逐一一从善如流，端起了早就备好的茶盏，嗅了嗅茶水的香气，低头抿了一口。

“不错。”

逐一一还想寒暄几句，司空断已然开口了。

“花园深处的小院，关着什么？”

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上下唇一碰，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毕竟被仙长提到的事情可说不上光彩。

“事到如今，也无需隐瞒。”

见不得人也不能继续遮掩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关着的是汀州的父亲，我的亲儿。”

提到儿子，柳家主母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悔恨又是怨恨。面容扭在一起，那神色说不上该如何形容。

修士断情绝欲，可凡人仍旧陷在情理之中。母亲对于儿孙的情感，则最为强烈。别说是凡人，即便是没有伦常束缚的猛虎，也不会噬咬自己的骨肉。

故而将亲生孩儿关在那小院里，柳家主母一向压在心底，不愿提起。

今日不得不提起时，心中难免戚戚。

“后山的禅院两位仙长已然去过了，想必也见过住持了。”

柳家主母仍旧低垂着眼眸，在提到住持和尚时，眼中闪过怨恨。

“那和尚，说我儿要为祸人间，要血洗陈桥驿。”

老夫人的声音很轻，但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异常清晰。

“我本来不信，但他领着禅院的和尚一起自尽，连棺材都是我准备的。”

回想起去禅院为和尚们收尸时的惨像，老夫人眼中的怨恨便散去了一些。

“和尚们做成这样，我便不得不信。”

不得不信费尽力气生下的孩子，日后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你说我该怎么做？”

老夫人抬头看向司空断和逐一一。

“我只能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