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1 / 2)
地下据点,大礼堂。
这是地下最大的房间,借用了二百年前被深埋地底的建筑结构。它的结构稳固宽敞,足足能容纳两三千人。玩家中的核心部分只有千人左右,大礼堂的空间绰绰有余。
进不了大礼堂的,束钧在其余较大的房间安排了转播光屏,以及简易通讯装置。
按照祝延辰给的名单,束钧已经给大部分战队高层打了预防针——他之前喜欢和人讨论战术,从不藏私,战队队长们对束钧的印象普遍不错。他们仍对那些说法半信半疑,却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见他们情绪大多稳定,束钧也不急着让他们买单,只说会统一证明。
“乱不了。”面对胡砚的担忧,束钧相当自信。“管人我还是在行的。老胡,你当时慌成那样,那是因为‘那边’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害怕很正常。”
但凡有了一群强大的同伴,就算问题得不到解决,人多少会安心点。队长们都是百里挑一的战士,心理素质本来就过硬,又给祝延辰根据人生经历筛了遍。真要出什么事,这群人也定得住。
罗断想搞突然袭击,那么他就层层渗透。
束钧站在大礼堂内。
为了让玩家们有亲切感,束钧没再胡乱找衣服糊弄,穿得相当正式。郁金连夜找人修了装备,凑出套贴身机械铠。束钧又给周一塞了十斤变异兽鲜肉,让它保证不哼哼唧唧。铠甲一束,黑剑一背。尽管外貌不同以往,昔日的黑鸟队长风姿依旧。
束钧打开光屏,大礼堂内嗡嗡的谈话声都停了。大部分玩家还在等这个“临时任务”的情报,姿态相当放松。
束钧吐出口浊气,爪尖捏紧祝延辰写的演讲稿——束钧性子硬而直,他更适合战场,不适合蛊惑人心。作为在高位混迹多年的人,祝延辰把束钧的演讲稿润色了一遍,将那些率直扭成恳切。
束钧一宿没睡,硬是把它背熟了。
他的声音在大礼堂内回荡,不尖不粗,煞是好听。可随着字字句句涌出,人们渐渐不安起来。哪怕祝延辰这稿子柔和又清晰,质疑声一声比一声高。
失去过亲友的人原地发呆,而过惯舒服日子的人率先跳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玩笑吗?还不到愚人节,官方搞这样的活动?”
“我要紧急下线!怎么回事,为啥终端没反应?!”
人们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上级或队长,而大部分队长依旧盯着束钧。领袖们不动,队员们也不好稀里糊涂地走,只得留在原地。
来了,束钧闭上眼。境况他已经说清,可要证明,总不能三万人每人都走一趟胡砚的路。
“现在所有玩家都在这里,刚好能做个调查。”
束钧随手挥了下身后的光屏。
“凡是从小和父母一同亲密成长,长辈常伴身边的,按○;父母工作忙碌、早已去世、长期外住很少接触的,按×。你们终端上有选项,不要选错。”
他们都是人类筛选训练过的,束钧这种性格已经算离经叛道了。大部分玩家平和有礼,不至于真的在重要时刻乱选。
人们面面相觑,依次按下选项。
大屏上实时计数在增长,终于,玩家们登记完毕——
“○”的那栏显示了一个血红的数字0。
“不对!”有人梗着脖子喊起来,“我念书的时候,同学里有和家里人玩得好的。这统计有问题!”
“那些和家人关系亲密的‘同学’,有正式进入战队的么?”束钧平静地回应。“提出一位也行。”
那人没了声。
“学校的人的确很多,但其中不少是特地设计的NPC,用来给大家‘陪跑’,这不稀奇。还有人提出反对吗?选了○没显示的、选错的、看到过反例的,都可以抗议。”
台下渐渐没人说话了。
“第二个问题,”束钧咬咬牙。“在场所有人,凡是和上一辈战斗玩家有父母/子女关系的,按○;自身不是,只见过这样的同学,没有类似战友的,按×。”
台下鸦雀无声。
有名的战斗玩家,“那一边”的媒体也会常常宣传。他们在媒体口中会有孩子,但从未有过“昔日玩家xxx的儿子/女儿成为新一代xxx”的消息出现。
那些精英玩家子女,要么随父母在国外定居,要么读了《侵蚀》相关专业,却最终没选择这行,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的那栏仍旧是一个血红的数字0。
“最后。”束钧近乎无情地继续,“凡是和离队战友长期相处、一直保持紧密联系的,按○;离队战友因为各种理由远行,不在身边,联系也逐渐变淡,按×。”
这一回,台下是一片恐怖的死寂。
“○”之后的数字0红得扎眼,犹如鲜血。
人们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看世界,生活圈终究有限。就算觉得不对劲,大抵也会考虑着“这只是个例”,随后不再放在心上。就算注意到多次,也会归为视网膜效应。
可在这里的玩家,的的确确是全部样本。
大礼堂中寂静许久,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一声抽泣。这声抽泣眼看着要把气氛点燃——要不是束钧让大家事先收了武器,搞不好会出现更激烈的反应。已经有人试图发动异能,破坏点什么,可惜在束钧的“压制”下,周遭蚀质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共鸣反应。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束钧沉稳道,“但你们必须得知真相——由于庆典事件,祝盛为首的指挥中心决定销毁我们。我不能带你们闭着眼抗争。”
“在座大部分,年纪都不到26岁。寿命限制虽然听着骇人,我们还有时间。只要尽快取得和平,治疗方案的诞生是早晚的。看看我,我也算侥幸活下来了——我会尽我一切力量,让你们活下去。”
人们还在震惊中恍惚,大半回不过神。
“我首先保证一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们不需要与蚀沼、高级变异兽战斗。至于接下来的抵抗,我们已经有了方案,会与各位队长共同商议。”
“若是这些还不够大家信服,可以等待‘官方’的反应。若这里是虚拟世界,他们不会有失联的困扰在,肯定会尽快处理。”
信的,不信的,虽然都在懵,闻言还是舒了口气。
束钧趁热打铁:“最后,我跟大家介绍下——这位是郁金,聚居地的头领,以NPC‘一只眼’的身份帮过挺多队伍。这位是烟尘,之前便经常跟我商讨战术,黑鸟的大家应该对他有印象……他们都是人类,但为我们的安全和权利抗争已久,我们并非孤立无援。”
绝望之中,最为危险的便是非黑即白的无差别仇恨。一旦处理不当,这些愤怒很容易转化成种族间的矛盾。束钧不懂经营经济之类,可他带了这些年的队,人心还是懂些的。
他不至于妄想消除仇恨,但他能提前缩小它的范围。
郁金哪见过这个阵势,被束钧按上台,连囫囵话都不会说了。祝延辰久经考验,气势又强,焦躁的气氛都被他安抚下去不少。他本人又戴了个面具,瞧着就像哪里来的高层人士。
如此这般,束钧忙活了大半天,脑袋累得发麻。好在演讲结束,崩溃的人并不算多——有心理准备的队长们担起责任,率先将战队集合起来。熟人们抱团互相安抚,局面没乱起来。
燃起仇恨的人也有,这些人通常找个角落待着,拒绝交流,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
束钧将演讲交给胡砚,让他讲讲自己发现真相的心路历程。他自己在各个房间转悠了一圈,将那些冷脸离群的人一一记下。
“这些人,得让胡砚重点关照下。”一个小时后,束钧整个人横在液体槽内,嘴里还嘟嘟囔囔。“艾医生知道怎么做心理疏导吗?”
“她只会让正常人出现心理问题。”祝延辰冷静地说道,套上医用手套。
考虑到病患全转到了地下据点,艾萧萧把那一堆检查设备都运了出来。合成人跑了个精光,Y市遭了蚀质风暴,眼下又戒严,她索性正大光明地赖在了地下据点。直到今天,检查设备才全部调整完毕,正式投入使用。
艾医生得了救助合成人的课题,钻研得比谁都起劲。她连外表都懒得打理,在医疗区蓬头垢面地跑来跑去,恨不得吃住都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平日十头牛都扯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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