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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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好我的家人。”他们登记好身份,然后留下亲人的名字和相片。

郁金一言不发。几分钟后,他将镇压武器一背,站到了轮班队伍之中。老四家的干部隔着面罩,朝他挑起眉毛。

“我带的人,我得好好看着。”郁金阴沉着脸。“这些人没啥经验,缺个懂情况的人。我可不想孬种似的躲在上头。”

随后他吸了口气:“要是大家都活下来,你也得负责他们亲属的费用,听到没?”

“成交。”

比起大聚居地,Y市市中心的状况糟得多。但首领的想法,却有点同出一辙的味道。

“我带队打头阵。”易宁有一句话终结了指挥组的争论。

“你说什么?!”

“在场的人,没人有对蚀沼作战经验。”不知为何,易宁的声音冷下来。“就算论纸上谈兵,我也比各位经验丰富点。”

“你这是送死——”

“对。”易宁没否认,“不然呢?你们能讨论什么出来?……醒醒吧,没有合成人了!”

原本吵成一团的指挥组沉默下来,不解地望着他。

“这不是合成人比赛,我们不是看客,要争的也不是他妈的胜负点!”

一向温文尔雅的易宁第一次骂了脏话。

“现实就是现实,我们压根对外面的东西束手无策,也不知道祝延辰什么时候能赶到。我只知道再这么下去,外面的战士早早晚晚会被耗干净!”

“我们必须商量……”反驳的人自己底气也不太足——易宁说的确实是事实,但谁都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

“商量?商量怎么放敌人进市中心?用合成人打久了,你们连战争的定义都忘了吗?……我们选不了时间,也不可能悠哉悠哉讨论一个狗屁的‘自保方案’。我们没经验,必须尝试,然后为这二百年的懒惰付出代价——谁都没的选,战争就是这种东西!”

没人说话。这事实太过闹心,只要不承认,沉甸甸的主动权仿佛还被他们紧握在手。

哪怕是不存在的骄傲,至少也能让人心安……然而谁都知道,这样下去,大家无异于将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易宁也没再发火,他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踏出帐篷。

“我们是军队。”他说,“军人没有放弃平民的选择。”

外面的怪群和漂浮球越来越近,易宁深吸一口气,开始下令——

话语落地的一刹那,他几乎能看到堆到眼前的尸山血海。看着等待命令的方阵,易宁的胸口紧缩了一下。

“……对不起。”下完指令,他在最后说道。

战士们面面相觑。

“我们对付蚀沼的经验几乎为零。”易宁低下头,“对不起,我们只能……不断尝试。我只能保证,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指挥,和你们一起作战。”

“对不起,除此之外,我没法承诺更多。”

没人出声,没人鼓掌或欢呼。人们静立一阵,随后如同没看到他似的,开始按照易宁的指令行动。易宁自己也背起武器,加入了最前线的阵营。

漫天的怪物从雾气中钻出,Y市市中心就在他们身后。

易宁将眼睛闭上,又再次睁开。他拿稳了手中的镇压武器,一边听着观察员的即时播报,一边随大部队一起上前。

尸山血海从他的脑海中脱离,渐渐变成现实。战士们一个又一个倒下,如同被风吹落一地的纸页那样安静。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穿过脑髓,易宁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他的世界只剩两个声音,耳朵里观察员的战场播报,以及自己下令的沙哑嗓音。

人死了多少了?他没空去思考他们的名字。一条条性命化作数据,在他的脑海中翻腾。易宁随时变动着战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脑内飘飘荡荡,慢慢露出行迹,像一缕血色的烟。

战场化作沙盘,人们化作数据。这沙盘似乎在面前变为实体,而一个个牺牲的战士为它标上标记。那些死亡化作指引,易宁似乎渐渐摸索出了这场战争的节奏。

改动,下令,听取状况,再改动,再下令。

“A1队将泥橇引燃,引开追踪漂浮球的注意,尽量让它们撞无人泥橇。B3队在战车上架好帐篷布和招牌板,清理其他漂浮球!B6队跟我向前,不要让怪群干扰到A1队的行动。A2队……”

突然,声音停止了。

“祝元帅……”观察员差点哭出声,“祝元帅他们赶回来了!人都在!后方怪物也没有增援……”

“很好。”易宁沙哑着嗓子。“最前面一批怪物离市中心还有多远?我们守住了吗?”

“守、守住了。”

“……很好。”易宁重复道,“现在A3队——”

“去休息。”祝延辰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下面由我指挥。”

“我摸到些门路了,我还可以辅助你。”

“不行。”祝延辰声音冷得一如既往。“你需要治疗,现在,立刻。”

“我……”易宁这才将注意力从脑海中的沙盘上移开。

他发现眼前的一切有些古怪——自己的左手握着镇压武器,还在机械地开火。右臂处一片虚无,只剩炸到血肉模糊的肩膀,以及钻心的疼痛。

远近感消失了,易宁试着闭上左眼,他的世界陷入了完整的黑暗。

……这样啊,他想道。

“遵命。”他轻声说,“兵力残留三成,战车全毁。具体情况,观察员会转达给你……接下来拜托你了,祝元帅。”

天地一阵旋转,这回他不需要闭眼,面前的世界又黯淡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一不留神爆字了,索性写完这一段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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