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榻背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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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黄昏,何元菱在收拾坐垫。

皇帝的“办公桌”被抬走了,今晚上,皇帝得换个地方批折子,恰好偏殿里头还有一张宽大的坐榻,就是今天皇上坐着接待群臣的那张坐榻。

何元菱正琢磨着,给这坐榻加几个软乎的垫子,好让秦栩君坐得舒服些。

她丝毫不知道,秦栩君一直在偷眼瞧她,瞧着夕阳的余晖从廊下斜斜地挂进窗户,何元菱正站在这余晖中央,被沐上一层绝美的金色光芒。

上天给她打了一束追光,而她浑然未觉。

“皇上,您试试,这垫子应该坐着很舒服。”何元菱抹平最后一道皱褶,一抬头,望着秦栩君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却没有打开,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皇上,来试试呗。”她再次发出邀请。

秦栩君将扇子一抬:“你先试试。”

这怎么行。别忘了今天能顺利压雅珍长公主一头,就是因为她擅坐皇帝的宝座,如今刚刚铺好明黄垫子,自己怎么也不能明知故犯吧。

何元菱笑道:“奴婢可不敢。”

“你还有不敢?”秦栩君挑眉。

何元菱也不客气:“怕皇上一高兴,又把座榻赏人。这殿内没坐榻不说,奴婢也没地方安置这尊贵的宝贝啊。”

这是内涵谁呢。

秦栩君不怕内涵,反而很得意:“你说,那龙榻送到长公主府上,她又会如何安置?”

“奴婢可不知道。皇上想知道,皇上自己问长公主呗。”

秦栩君直摆扇子:“算了算了,朕见到这位长姐就头疼。”

“为何?长公主是个直性子,并不难相处啊。”

“咦,你们不是冤家对头?今日还将她关在殿内,她也恨你恨得牙痒痒,怎么反过来还替她说话?”

何元菱笑道:“关在殿内也是情非得已,对事不对人。长公主的性子倒也不坏。就是不知道她怎么让皇上头疼了?”

秦栩君叹道:“话多、嗓门大,说话还……”

突然,他就住嘴了,脸红红的,似有难言之隐。

“说话还怎么?”偏偏何元菱不识趣,还追问。

秦栩君竟有些扭捏:“……没分寸呗。”

“噗!”何元菱顿时笑出声来,“懂了懂了,长公主是这样的,说话总是叫人脸红。”

秦栩君顿时抓住:“她说叫你脸红的话了?何时?她与你吵架也能让你脸红?”

呃,何元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便也不相瞒:“是奴婢送长公主出去时说的,总是些不害臊的话。”

“什么话?”秦栩君追问。

当然不能告诉你。总不能说长公主劝自己赶紧想办法扑倒皇帝,最好还怀个龙子龙孙吧?

何元菱一咬小银牙:“不说。”

好嘛,连问两遍都不说,还让不让人有皇帝的尊严了。

秦栩君当即决定,朕要惹她!

一抬手,扇子划出一道优美的线条,越过秦栩君的肩,被抛到身后,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何元菱心中一颤:“皇上,这扇骨好贵……”

皇帝大人还会在意扇骨贵不贵?他只在意何总管好不好惹。

皇帝大人的两只魔爪已经极为猥琐地提了起来,作出要“恶虎扑食”的模样:“说不说,不说朕就……”

何元菱立刻身子一矮,机灵地一跨,已经躲到了座榻背后。

“皇上放过奴婢吧,奴婢不能说。”

那是不可能的。今天皇帝大人惹你惹定了。

一张坏笑的脸,出现在何元菱面前,皇帝大人已经绕到座榻背后,还顺手拉上了座榻旁的垂幔。

又拎起猥琐的“魔爪”:“说不说?”

何元菱又往后退了退,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哪里不好躲,躲到这座榻背后。

座榻如此宽大,榻背高高的,将殿内的光线遮住,而座榻旁竖着一张四扇的屏风。屏风与高大的榻背,将何元菱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审时度势,这是要失守的架势啊。

何元菱当即决定投降。

“说,奴婢这就说……”

“这才乖。”秦栩君笑呵呵蹲下,凑到何元菱跟前,“说来听听?”

何元菱脑子急速地转着,在想怎么把那些害臊的话,用正常的方式说出来。或者,编一点儿别的?

正想着呢,秦栩君已经按捺不住:“她是不是说朕后宫的事儿了?”

哈哈,皇帝大人你太英明了,这个思路递得好。

何元菱立即一本正经点头:“说皇上十八了,也不小了。让奴婢劝劝皇上,赶紧开枝散叶吧。”

“就知道。”秦栩君一翻身,竟然挨着何元菱坐了下来。

座榻下垫着极为宽大的波斯地毯,一直延伸到座榻方圆一丈。长长的毡毛软乎乎的,即便坐在地上,也丝毫不会觉得阴凉。高高的榻背和屏风围起的空间,反而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他们第一次在这样窄小的空间内相互依偎,一时竟完全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好多私密的话儿,在这样安全的地方,可以一口气吐个干净。

“幸亏你没听她的话来胡问。不然朕就罚你。”

何元菱倒也好奇:“为何?您是皇上,自然是要诞育龙子龙孙的。以前是为了夺朝,以后便可放开胆子,想干嘛就干嘛了。”

秦栩君的脑海里闪过记忆深处的一幕,立刻甩甩脑袋,将这阴影甩去。

“你怎么知道朕想干嘛?”他垂下头,手捻着地毯上的绒毛,捻了一簇又一簇。

何元菱也并不想窥探他的后宫私隐。她是来辅佐他亲政的,一旦皇帝带领这个帝国走上正轨,就是她全身而退的时候。她不想在皇帝的私生活上参与得太深。

于是何元菱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知道,皇上不管想干嘛,都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秦栩君没有抬头:“朕想干的事很多,唯独不想宠幸后宫。”

何元菱见他捻绒毛捻得甚是可怜,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那就随缘。哪天皇上遇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然会想宠她。”

“不……”秦栩君的声音变得极低,头也垂得更深了,“朕……想有个……来宠朕……”

何元菱甚至没听清:“嗯?”

秦栩君猛然抬头,幽暗中,他的星眸竟带着几分脆弱与可怜,那眼神重重地击在何元菱的心上,叫她心痛不已。

对望半晌,秦栩君哑声:“宠宠小朋友……”

何元菱终于听清了。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帝,此刻就是个柔弱的小朋友,他在恳求何元菱的宠爱。

心更痛了。

尤其是秦栩君这巨大的反差,让何元菱无比地怜惜他。刹那间,什么狗屁铺佐皇帝,什么狗屁远离生活,都不顾了。

何元菱跪起,将秦栩君拥入怀中。

天地皆失色,时光已永固。长信宫无比宏大,秦栩君和何元菱拥有空间却极小。

可是,足够了。他们不需要更多。在这一刻,他能听到她的心跳,她能感觉到他的依赖,他们两个人,便是天地间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从没人抱过朕。”秦栩君低声道。

何元菱黯然。他没有生母,四岁起就要学做一个帝王。他从来没有机会当一个孩子,没有机会被人宠爱,甚至没有机会拥有一个真诚的怀抱。

世间只知皇帝呼风唤雨,皇帝应有尽有,可其实,他远比普通人可怜。

何元菱有疼爱她的奶奶,有与她斗嘴、又与她相扶的弟弟,她没有体会过秦栩君明明于千万人之中、却孤身只影的那种孤独。

她明媚,她开朗,她眉间带着光芒,她眼中装着天地。

她给予秦栩君怀抱,与他分享体温和心跳。

时间默默流逝,突然,何元菱感觉到,怀中的这个小朋友似乎开始没那么乖了。

她的脖子里痒痒的,是秦栩君的嘴唇在探索。

而秦栩君的双手,已经去向了不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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