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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不敢耽搁,简单梳洗过后,跟着汤家的下人前去汤老爷子的院子,到了他才发现,竟然只有他一个人,老爷子坐正堂,眉宇间有熟悉的影子,眉眼带笑,沈陵原觉得年纪大了都看不出美丑,至少乡下的老人是这样的。
但汤老爷子当真当得起美髯公这个称呼,这个年纪的还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秀,沈陵见过汤鸣则的堂兄弟,都是样貌不错,看来是汤老爷子的基因加成。
汤老爷子将近五十才做官,其实也怪时局,老爷子年轻时中秀才,二十多岁中举,父母接连去世,守孝过后,科考就耽搁了,后来又经历乱世,汤老爷子原本考进士的心都淡了,这个时候孙儿都有了,当时的知府觉他有才华,劝说他去考,厚积薄发,一次就中了。
但年纪到底大了点,朝廷升官制度森严,致仕前只能坐到六品官,这么多年只爬了两级,沈陵都有些凄凄然,汤家在建业县算得上大家,估计在京城什么都算不上。
沈陵走进堂屋,朝汤老爷子行礼:“晚辈见过老太爷,昨日来时太晚便不打扰您了,本应早些来向您请安。”
汤老爷子抬手道:“无须多礼,昨日喝成这样,也难为你这孩子还起这么早了,坐下说。”
沈陵入座,丫鬟端上一杯茶。
“常听鸣则说起你,今日总算见到了。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俊秀又有气度。”
沈陵其实也很羡慕汤鸣则有汤老爷子的教导,但他没那么厚的脸皮上门讨教,就经常找汤鸣则探讨文章,间接中也能学到一些的。
沈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敢当不敢当,鸣则兄太高抬我了。”
“我可没夸耀你。”汤鸣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眼含笑意,精神头十足。
汤老爷子道:“家里有客人还这么懒懒散散。”
汤鸣则撒娇道:“爷爷,我难得休息,昨日还喝了酒。”
汤老爷子到底没再追究,道:“还是不够克制。”
有了汤鸣则,沈陵也放开了一点,顺便和汤老爷子讨教讨教,多么难得的机会,沈陵庆幸自己来的早,能说的也多,这事儿也告诉他,面皮老吃得饱,他之前就是太抹不开面子,一直没敢来建业县的汤宅拜访。
陆陆续续的,师兄们也都过来了,人一多,沈陵能问上话的机会就少了,不过在他们来之前,沈陵享受了名师一对一辅导,心满意足。
在汤家用过早餐,沈陵就先告辞了,家里头估计在等了,几个师兄不是建业县人,回去还真有些麻烦,就商量着直接回府城了。
汤鸣则招待完朋友们,深感疲惫,日头高照,但他今日还未翻过书本,爷爷布置的功课也没有完成,到书房洗了把冷水脸,开始习字,然后一项一项完成。
汤老爷子例行检测孙子的功课,对有长进的地方给与肯定,不足的地方指点出来,见孙子如此困顿,也是心疼的,道:“今日可是累着了?”
汤鸣则揉了揉眼睛:“没事爷爷,今日我早点睡就好了。”
汤老爷子道:“日后还是要克制一些,你的自制力便不如沈陵。往日只听你说,但看他今日还能早起,说明他常年的习惯便是如此,实属难得,年少老成,心性不比你差,日后大有作为。”
说别人汤鸣则或许还不服气,但要是是沈陵,汤鸣则可就没话说了,反而是肯定道:“陵弟确实很自律,但是爷爷,这两年我也好了很多。”
汤老爷子微微颔首,鸣则自小是有他们的安排,等长大,汤老爷子才惊觉孩子自己的自制力不足,不会安排自己的事务,他才会想送他去府学,让他自己安排自己的功课,事实证明,鸣则确实长进了,果然这雏鹰还是得飞出去经历些风雨才行。
倒是鸣则的朋友,沈陵,汤老爷子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汤家不过也就沈家这样的情况,没有名师,只能靠自己,看到他今日求知若渴的模样,汤老爷子明白他的心境。
“想想你的同窗,鸣则你的条件不知比别人好了多少,爷爷当初科考的时候也是如此,上哪里去找名师,尤其是中了秀才之后,想中举,至少得找举人教导,隔壁县有个知名大儒,我就隔三差五跑过去请教,问得人家都嫌烦。你爹爹和叔伯们小时候时局乱,我也没能好好教导他们,没有进取之心,你们站在比别人都要高的起点。”
汤鸣则想起同窗们今日求知时的恳切,就像平时在府学遇到学院长一样,而他有不懂的走几步路到爷爷这儿来就行了,现在想想确实是以前不够珍惜。
沈陵回了乡下,现在沈家大多数人都住乡下,乡下的屋子起得气派又舒服,这孝子机的生意忙得不行,村里大半的男人都在沈家的作坊做工,堂伯家最早做,今年也起新屋了。
大郎原本在城里做账房,但家里的作坊这么忙,做账房的钱可赶不上家里的孝子机,他就回来帮家里的忙,城里的宅子反而空置了。
沈陵从村口走进来,村里人都热情地同他招呼。
“小秀才回来了啊,听你娘说昨日是去喝喜酒了啊?”
沈陵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就称呼统一:“阿伯好,是,昨日同窗大喜,您这是要去下地?”
阿伯乐呵呵地说道:“是啊,今年倒春寒死了不少苗,得赶紧再种上一些。”
今年冬天雪不是很大,倒是来了场倒春寒,不过大家这么多年也都有应对的办法,总有好年和坏年。
沈陵问道:“那现在种的话,是要种些什么?什么时候能熟?”
阿伯没想到秀才公还乐意和他讨论这些地里的事情,有些高兴,他一辈子的庄稼人,别的不懂就这地里的活最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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