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1 / 2)
老族长忌日当天的吊唁席,之于谢松柏等人来说,是一场松口气的家宴,毕竟老族长去了,他们这些儿孙就少一份负担。
谢行俭被谢家旁支兄弟们拉出去说话时,谢松辉早就喝的伶仃大醉,此时正东倒西歪的伏在桌上跟一帮爷们划酒令呢。
谢行俭嘴角扬起的笑容颇有几分讥讽,想着老族长生前是何等人物,怎么几个儿子就这么不是东西。
“松青叔呢”谢行俭目光冷清的瞥向围在他身边的几个同族小伙伴,又问,“松柏叔身子可有碍”
“松青叔带着人去外头报丧去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支吾开口,“松柏叔说他有些不舒服,刚让婶子端了饭菜进屋。”
男孩的话刚落地,谢松柏的房门恰时从里头被打开,出来的妇人双手端着一张托盘,托盘上摆着几个碗,都是空的。
谢行俭转过头,微笑道:“婶子,我松柏叔没事吧”
“好好着呢。”妇人眼神四处躲闪,心虚的不行。
“我瞧着是不错。”谢行俭目若寒冰,沉声而笑“晕了还能嚯嚯掉三大碗饭菜,胃口能不好吗”
谢行俭这话说的跟直接拆穿谢松柏故意装晕没两样,端碗的妇人算是脸皮厚的人,这会子脸色都忍不住各色交加,精彩万分。
隔壁桌的谢行孝听到动静,隐隐觉得不妙,忙放下酒盅拉着谢行俭往家里走。
“适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行孝平静的道。
谢行俭不由自主的止住脚步,以为他哥要教育他,便咬牙恨恨道“哥,我没有对松柏叔不敬,是他骗人在先。”
吊唁席开时,就属老族长的三个儿子最忙,平时谢松柏可以拿年纪大不方便做借口,但今天不行,谢松柏必须出来迎客,然而谢松柏为了逃避麻烦,竟然装病。
这是人干的事吗谢松柏那三大碗饭怎么吃的下去
老子尸骨未寒,他这个儿子倒好,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愿意给。
“我指的不是这事。”谢行孝缓缓踏前一步,将衣摆往谢行俭鼻尖凑,“闻到什么味没有”
“酒”谢行俭脱口而出。
衣摆上有淡淡的酒渍,应该是在吊唁席上沾到的。
“不止酒,”谢行孝看向弟弟,道“我刚陪几位族叔喝了小半杯,还吃了肉。”
“哥”谢行俭一惊,大叫道“你怎么也学松柏叔,老族长可是把你当亲孙子看”
“你听我说完。”谢行孝出声打断谢行俭,叹道“我舍不得老族长不假,但爹在阁楼跟你说的话,你得听,你当着众乡亲的面数落松辉叔孝期酒肉不忌,这话着实不该。”
“怎么就错了”谢行俭鼓起腮帮子,傲然气愤的反问。
“没说你有错,哥的意思是说你做事太欠考虑,未免有些莽撞,说到底,松辉叔比爹还大几岁,你好歹给他留点脸面。”
“他痴长岁数不涨脑子,要脸面何用。”谢行俭只管翻白眼。
谢行孝噗嗤笑了出来,朗声道“从前我就觉得俭哥儿你是村里最聪明,最精明的孩子,不管是读书,还是十年前因为你,方圆百里掀起种植大茴香的风气总之你在哥眼里就像发光的珠宝一般,金贵又捉摸不透。”
谢行俭恍了恍神,古怪的睨了眼他哥“什么叫捉摸不透”
两人行至田埂,中秋时节后,田野上的稻穗早已收割,如今放眼望去只剩下脚踝高的稻梗。
谢行孝弯腰扯起一根稻禾叼在嘴里,含糊道“小宝,你跟别的孩子给人的感觉很不同”
谢行俭诧异的看向他哥,谢行孝咬掉一段稻禾吐掉,伸出手掌比照着高度,笑道“小的时候,别家的孩子这般高的时候,傍晚总会弄得一身脏污回家,唯独小宝你不会,衣服干干净净。”
谢行俭以为他哥忆起儿时,遂笑道“我才不跟那帮穿开裆裤的小孩子玩呢,掉价。”
他当年魂穿过来时,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再让他返璞归真和一群说话嘴巴都漏风的小孩子们嬉闹,说实话,他尬的脚趾都要蜷缩起来。
“他们是小孩,难道你就不是么”谢行孝突然问。
谢行俭唇边的笑容有些凝固,不自在的说“我怎么不是小孩,我不愿意跟他们疯野,是因为”
谢行孝心细,窥见小宝神色紧张,便意味深长的追问“是因为什么”
谢行俭低头把玩着手中刚摘的倒禾,试图掩盖住眼中的惊慌。
他哥好端端的问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不会是对他的来历起疑心了吧
想到此,他后背蓦然出冷汗。
庄户人家最忌讳的就是鬼神之说,倘若他哥发现他不是普通人,会不会通知林水村的人,然后一把火将他烧了
越想越恐惧,他禁不住打寒颤。
“小宝”谢行孝伸手在弟弟眼前挥挥,笑道“发什么呆啊,问你话呢。”
谢行俭回过神,赶紧打补丁道“能有什么原因,山娃他们天天往山里钻,衣服总是剐的又破又烂,婶娘们在田里干活一天下来本就累的紧,还要抽时间替他们缝补衣服,这简直就是给爹娘找罪受啊,我不出去野,不弄脏弄破衣裳,这样一来娘干的活就会轻松很多。”
这话说的极为幼稚童真,但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倒是会心疼娘。”谢行孝笑弯了眼,忽又想起什么,敛住笑容,紧紧盯着谢行俭眼睛,正色道“可是小宝你太懂事了,懂事的不像个小孩。”
这句话来的突然,且谢行孝将字音咬的极重,谢行俭听的心咯噔一跳。
不对劲,太不对劲。
他哥不会真的怀疑他吧
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就在他脑子飞速旋转应对措施时,他哥又说话了。
还双手掰正了他的肩膀。
在谢行俭既震惊又茫然的目光下,谢行孝说了一堆煽情的话。
话语的主题就一个谢家从前穷,苦了谢行俭这个小机灵投身到谢家,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说的就是谢行俭。
他哥的语气非常真挚,不细听是听不出奇怪的点,不过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他努力按捺下猜疑,歪着头傻笑,企图将这个话题遮掩过去。
谢行孝松开弟弟的肩膀,咧嘴笑着畅快,把弟弟笑容里鲜少出现的焦灼不安情绪悄然在心头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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