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轻吻(1 / 2)
“你纵有千般苦衷,也不该对无辜之人下毒手。你纵容心中邪念蓬勃生长,堕入不知悔改的深渊。你做下这些孽事,你令你的生母,亲妹情何以堪?!”
大长老沉痛不已。
缙云崇仰头叹了一气,目光无情地掠过先祖排位,“恩怨已种下,我已无法回头。”
大长老无可奈何地摆首,转身走出祠堂大门,对门外的弟子下达命令:“此子走火入魔,害人不浅。将他关入地牢,无令不得出!”
“是。”小弟子郑重应答。
大长老不得不将此事与族中说明,当然此事他先与族长禀明。
族长得知此事,一夜未眠。他时而拨窗望天,时而井中弄月。他脑中闪过许多人影画面,浓烈的回忆如潮水翻腾,席卷他的神志。
他恍惚间看见了黎樱背对着他坐在盛开的樱花树上唱歌,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舞,将她的曼妙的身形围绕,落在她洁白的手心。忽然,那点点粉红化作粒粒血珠爬满她的手背。
他依稀又看见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指抓紧了自己的手。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如同梦魇一般的茅屋。
他坐在床头,紧紧搂着才生产完毕的黎樱。
黎樱虚弱地依偎在他怀中,急切的哀诉在他耳边响起。
“那晚你兄长与你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在族中颇有声望,又是宗室子。若叫外人得知你与黎氏私定终身,还有了孩子,定会被视作叛徒。你知你为我据理力争,他们也做出了妥协,许你去母留子。我知你不愿害我,才带我来这隐蔽无人处生产,试图掩人耳目。我何尝不想与你在世外桃源,厮守终生。可你我终究是这世间浊物,做不到超凡脱俗。你看!你的族人们来捉拿我了,快放开,快放开我!”
门外惊起来人杂乱的脚步声。
黎樱将襁褓中的婴孩送进他手中,一把抓起床头上刚才用来剪断脐带的剪刀,抵住了自己的瘦骨嶙峋的胸口。她泪眼朦胧地将他深深望住。
“云池,这孩子拜托你了,黎氏也拜托你了。一定要成为缙云的族长,改变这一切,莫让这孩子也步上我们的后程。黎氏与缙云就靠你了!”
锋利的刀子义无反顾地扎中了鲜活的心脏。
鲜血喷溅,污了他苍白而恐惧的面孔。他张大了颤抖的嘴巴,心痛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喉咙里不受控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直到他兄长破门而入,他才抱着孩子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
“哥……哥。”
他兄长连忙弯腰俯身将跪地的他紧紧抱住,心痛地唤着他的乳名,“小池,小池。一切都会过去的。”
黎樱去后三日,他抱着她的骨灰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一向不苟言笑的兄长手忙脚乱地替他抱着柔若无骨的婴孩。兄长的叮嘱之语犹如风中不成形的飘絮从他耳边划过,不着半点痕迹。
整个世间都失去了它应有的颜色。
缙云族会对兄长青睐有加,加之老族长年事已高,有意退位。兄长成为新一任族长的呼声很高。
他也明白“离经叛道”的自己早已失去了长老们的信任与支持。然而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兄长竟主动放弃了族长的竞选,心甘情愿地助他上位,只行辅佐之责。
那晚他偶然路过兄长书房,听见他与玉卿在房中争论不休。
玉卿捉住兄长的手,阻挠他写下那封弃选信。
兄长回握住玉卿的手,企图用坚定的目光获得他的谅解,
“玉卿,我有你,有小池,就够了。”
隔天兄长来看岚儿。
“为什么?”他木木地看向一贯严肃严谨,不徇私情的兄长。
兄长正举着拨浪鼓哄着摇篮里孩子,见她哭闹,只好抱起来哄睡。待这丫头趴在他肩头睡着后,他才背对着他,望着窗外说:“你与黎樱之约自然由你兑现,无人比你更想要化解缙云与黎氏的恩怨。”
“我期待你的答卷。”
他当即泪水翻滚,低着头泣不成声:“哥,谢……谢。”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得不快速振作起来。为了顺利坐上族长之位,他听从安排娶了洛城名门望族家的小姐,生下长子后,他从前那段“不堪”的“风流韵事”也逐渐被人们淡忘。
为让身份特殊的长女能在他的羽翼下平安成长,他费了不少心力,难免疏忽了刚出生不久的长子。他对嘉兰与崇儿的亏欠后来悉数补给了岫岫。待他回过神来时,崇儿已与他生了嫌隙,亦与岚儿生分许多。
虽得兄长宽慰,可崇儿会误入歧途,他实在难辞其咎。
这么多年他仍是没什么长进,毁了黎樱,也毁了崇儿。
风呼啸而过,树梢沙沙作响,掩盖了他临近天明时的啜泣之声。
玉卿之死最后怪在了无名强盗的身上。缙云为保声誉,未向百姓承认缙云崇的种种罪行。
而缙云崇则需要被关押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十年以赎其罪孽。
夫人得知此事后,痛心得寝食难安,若非岫岫承欢膝下,成日安慰作伴,她想她定会精神崩溃。
而岫岫也并不清楚哥哥去了何处,父亲只告诉她,哥哥外出游历,要过很久才会回家。
但她明白,这是谎话。因为她还小,所以可以理所应当地被善意的谎言围绕。
她推开窗户,趴在窗口,望着外头一成不变的景色,只觉得北风凛冽刺骨,兄姐不在,心中凄凉,便是再漂亮的红灯笼也暖不了这凄清的院子。
当晚,她做了一场梦,逼真的好似亲临一般。她来到了关押缙云崇的地牢,看见哥哥伤痕累累,满身是血,捉着牢房的栏杆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似乎在向她迫切地传达着什么。
她惊梦醒来,吓到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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