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 道不同(1 / 1)
来德近一年,董锵锵除了偶尔用剪子修修两鬓滋出来的调皮头发,其他头发都没怎么打理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懒,而是因为从小到大他都没机会尝试长发造型。好不容易来了德国,天高皇帝远,父母不在身边,没人会在这方面再约束他。而且不管是在德国大街上还是在德国大学里,都不会有人因为男生留长发就多看他一眼或勒令他注意仪容仪表。
被人拉扯住头发的董锵锵还没来得及摆脱纠缠,脸上就挨了一拳。这一拳砸的稳准狠,直接爆了他个酸鼻。他就觉得鼻腔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
他顾不得用手去擦拭,双脚猛一蹬地,整个人顿时朝后摔去。
他虽然愤怒却没乱了阵脚,知道自己如果贸然抡拳砸后面的人,很有可能被对方抓住手臂,那他就被动大了。
抓董锵锵头发的人正打算再加把劲儿把他拖倒,万没想到董锵锵整个人都朝自己砸来。
“啊……”那人一声惊呼还没喊完,董锵锵已经用背将他撞倒在地,然后顺势一个肘击。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右肋骨处一阵钻心的疼,眼泪立刻夺眶而出,抓着董锵锵头发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然后捂着肋骨处一阵鬼哭狼嚎。
董锵锵一击得手,急忙跳起,转头四顾,高台阶上的靳远和阿泰已经消失不见踪影,而老白则脸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趴着,旁边围满了对他拳打脚踢的人。
“都特么给我滚蛋!”董锵锵大喊一声,眼睛通红就要朝那些人冲过去。
但更多的人扑了上来,有的揪住他头发,有的扯住他手臂,还有的踢他的腿和脚。
董锵锵前进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鼻血顺着下巴滴落,有的落到大衣上,还有的摔到他脚下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上,绽开一朵朵小红花。
当他终于招架不住时,身子一歪,也栽倒在地。更多的鞋子朝他踢来,血水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眼中仿佛罩了层纱。
是路灯都灭了么?他的呼吸急促,耳畔的嘈杂声却渐渐消失。他的眼前浮现出很多似近又远的影像。他看到从北京出发时在机场大厅里谆谆教诲的父母汉诺威大学图书馆外向他介绍找工找房方法的陆苇野猪林中,趴在树上等野猪酣睡的自己千里送a证书给自己的父亲写诉苦信的陈雨911时呼啸着撞向世贸双子塔的飞机意外落水的陈夏被老陈重伤的杜蓝斯德哥尔摩荒岛上的猞猁和熊罗马城的小偷和蛇头……无数的人和事纷至沓来,又像肥皂泡一样在他眼前破灭消散。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彻头彻尾的可笑。谁特么留学会这样?
就在这时,人圈外忽然响起一阵旋律。
董锵锵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挨踢一边断断续续地听着。
那旋律初时低沉,在一片嘈杂声中让人一时难以分辨。董锵锵的嘴唇一张一合,跟着曲子喃喃哼着。等到声渐起时,旋律突然熟悉起来,仿佛黑夜中跳动的火光。
董锵锵终于听出来,那是《义勇军进行曲》。
就在这时,他视线中的脚忽地四散乱开,他听到夹杂着不同语言的呼喝声,以及拳脚和器物相碰撞的声音。他看到有人倒地不起,有人疯狂逃窜,还能感受到有人不时地踩中他。
痛楚让他清醒,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人再次踹翻在地。
仰面朝天的他看到踹倒他的人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只觉得胸口仿佛压了一块磨盘,浑身酸痛,却是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模模糊糊中,他依稀能看到那人再次抬起脚,他想努力分辨出对方的动作后再行闪躲,却始终看不清楚。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迎接鞋底的准备。
但几十秒过去了,对方的鞋底依旧没落到他脸上。董锵锵努力睁开被血水模糊的双眼,只见明亮的一大团黄色光晕中有一个黑影。没等他看清,就听黑影问道:“董锵锵,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董锵锵恍惚了两秒,诧异道:“靳远?”
“没看出来你小子胆儿够肥的,这种事儿都敢掺和?”靳远感叹道,“我真没想到。”
“你说什么?”董锵锵很吃惊靳远竟会说出这种话。
“还能走么?”靳远没纠结董锵锵的语气,望着董锵锵腿上流血的地方问道。
董锵锵试了试,虽然腿有些虚,但还能勉强使上些力气。他点点头:“老白呢?”
靳远并不认识董锵锵口中的老白,猜测着答道:“是那个白发人么?我看有几个女的过去救他了。不过你别担心,那里有个女的挺能打的。”
“别墨迹了,赶紧的。”另一个男声在董锵锵和靳远不远处吼道。
“你是阿泰?”董锵锵虽然双眼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但脑中突然变得无比清醒,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贺鸯锦的钱是你抢的?”
阿泰冷眼睨视着董锵锵没吱声,脸上闪过一丝凶相,看样子像是要随时冲过来给董锵锵一下子。
靳远朝阿泰一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同时把董锵锵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要搀他起来。
董锵锵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臂,倔强地弯着腰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虽然依旧看不清阿泰的位置,但还是用不容分说的口气命令道:“还钱!”
“你特么有病吧?”阿泰按捺不住,破口骂道,“别特么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走!”
最后一个字他其实是对靳远说的,但没等靳远答复,他已经迈开大步独自走了。
“哥们儿,你这又何必呢?”靳远不想在这种环境里扔下董锵锵一走了之,毕竟两人有些交情,“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烂好人,啥破事儿都管,有必要吗?”
有吗?没有吗?董锵锵轻声问自己。
见董锵锵沉默不语,靳远叹了口气,第二次去搀他。
董锵锵固执地把靳远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扒拉开:“他抢了贺鸯锦的钱,必须还钱。”
“哥们儿你要账也得挑个环境吧?”靳远不耐烦地皱眉道,“最起码先离开这个破地方再说。”他边说边推搡开一名朝他张牙舞爪冲过来的(脏)独分子。
董锵锵没作声,靳远看到一群警察从不远处的地方四散着压了上来。
混战的人群顿时作鸟兽散,靳远往后退了几步,催道:“走不走?”
董锵锵语气坚定:“你让他还钱!”
靳远跺了下脚,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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