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与风处刑之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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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之上,没有如梦似幻的云彩漂浮,死白色的光线穿透每一个角落,空中漂浮的石块与断裂的骨节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只唯有狰狞骨架的尖嘴怪鸟,展开翅膀,摆动着九个脑袋,一边尖叫一边在乱石漂浮中穿梭。很快,在空旷回荡的尖叫声中,来到了所有漂浮着的物体围绕着的中心。

断裂墙垣围绕堆成一栋圆形的高大柱子,九头鸟围绕柱子盘旋而上,冲上看不到尽头一般的柱子顶部,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神”。

神倒挂着,在乱石弥漫与光线下,倒是显着一副安逸平和的样子。

但靠近了,才会察觉到祂的不同寻常,九头鸟稳稳地落在钉死在神双脚的青铜巨器上,九个脑袋摆动着,看着衣衫破烂,早已被高天的风侵蚀殆尽的神。

神的面孔是全身唯一一处不怎么磨损的地方,那双眼睛在苍白眼皮下静静地凝固,犹有生机一般。

这一切直到这里,都符合千百年间流传的历史,和千百年后,流传的神话。

但这一假设只在这里结束。九头鸟会成为荒凉的无天无地之处的唯一活物,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鸟。

或者说,唯二的活物。

九头鸟,或者镰鼬,或者奥丁的乌鸦之一——福金,很不客气地开口,“晚上到了,主人。”

风干得只剩脸的神,也确实生机勃勃地睁开了眼,一双黄金瞳流光溢彩,给苍白的这个世界添上一些生气。

神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是公元一九零八年了吧,上次你给我讲了马克思的书,这次又有什么的。”

福金深吸一口气,作为一只鸟,这个动作有点困难,他耐着性子,说,“这次我了解到的是和电气科技有关的……”

“唉,当时就不应该留你,亲爱的福金,每天都是思想思想,概念概念,无聊死了,好怀念雾宁啊,可以和我讲好多故事的,上至龙族起始,下至诸神黄昏。”神翻着白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福金的话。

福金很气,但也没有办法,毕竟被钉着难受的人也不是他,只好迁就一下这个任性的神。

神努力往下凹眼睛,盯着福金站立的青铜钉,“磨损了不少啊,过一阵子我就能出去了。”

福金俯下脑袋,恭敬而肃穆地说,“高天的风永远等候您的归来,地上所映照的星光永远是您的眼睛。”

神又笑了,这次不再是轻松愉悦的笑,转为冰冷的讥嘲,“我的牺牲,只是为了成全别人。”

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脚上的钉子,霎时,狂风卷起,青铜旧物,不复存在,化为了寂静中漂浮的尘埃一员。

半朽的神消失了。

福金拍打着翅膀,围绕原本钉着神明的大理石柱盘旋而上,疾风托起他的古铜色骨架,云雾随风消散,半枯的世界树显露在空中,在遥远的另一端,还有过去一度辉煌的城池。

……

一九零八年,通古斯。

大爆炸后留下的巨坑周围暂时无人靠近,而离通古斯和叶尼塞河有一段距离的下通古斯河,农民安德烈赶着猎狗,正从森林里返回村庄,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停下来用酒暖暖身子。

猎狗安静地趴伏,安德烈也就放心地喝酒,感受劣质酒带来的些许暖意与辣意,盯着前路。

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在猎狗都没有起身警觉的情况下,从林子里扑了出来,一头栽进他的猎物里,安德烈猛地一惊,掏出猎枪,发现是小孩后,这才放松了警惕。

他没有察觉到,一旁的猎狗不是毫无察觉,而是受惊般颤抖着,一动不动。

安德烈把那个小孩拎起来,小孩的眼睛乌黑,五官秀丽,眼神却空洞无比,脑袋上随意地裹着一片不知从哪来的兽皮,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在积着深雪的森林里,实在有些惊人。

安德烈尝试着问小孩问题,他却只是一动不动,眼睛盯着打猎的成果。

“要不你和我去村子看看?唉,算了,和你商量什么,要管你不管你不都是我的自由……”农民安德烈把小孩放下,随手往他手里塞了一块风干的火腿,“我的东西给你吃,可够好的了。”

他开玩笑一般往小孩头上一拍,戏剧性地拍掉了他头上裹着的滑稽的兽皮。

一头莹白的丝线倾泻而出,如同有生命一般,疯狂地向孩子手上的火腿延伸,又伸向了农民的猎物。

仿佛拥有生命的白发开始生长,慢慢地挂在了周围的树木,石块上,所有被丝线牵连的物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蚀,安德烈看到那片普普通通的火腿,在小孩手里扭曲变形,沿着无数的丝线,化作只剩淡淡颜色的液体。

“魔、魔鬼啊!”安德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猛地掉头,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他最后的余光里,只有被莹白丝线包裹着的,男孩和周围的活物,他最后的庆幸,就是自己似乎真的跑得比那丝线快,丝线没有追上来,男孩幽静的目光只是尾随着他。

是他的错觉吗?刚刚那双眼睛,分明是金色的……

仿佛裹在茧里的男孩,静静地目送他,看着手里、身边的东西被慢慢“消化”掉。

通古斯巨坑周边没什么活物可以消耗了,他凭借本能走出了森林,沿着河流一路往北,却意外的遇到了奇怪的活物。

这个活物会说话,也有可消耗的物品。

地上可怜的猎狗,全身都缠满了丝线,丝线还在贪婪地扩散,最终,包裹得只剩眼睛,最后,只剩随风而去的残渣。

男孩的白丝慢慢收敛,他的赤脚踏过刚才农民留下的东西——只剩残骸,沿着安德烈逃跑的路线,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黑色的眼睛依旧如常,拖着一头霜雪般的白发,某种意义上是他的杀器,他看起来依旧漫无目的,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是这个被冰雪尘封的世界里最合适的旅者。

男孩走过的道路上,寂静无声,前路遥遥的村庄里,灯火亮起,似乎又重归平静。

他把脑袋重新裹上,僵直地走进村庄,人世间的烟火气把他包围,遥不可及的记忆被阻挡在村庄之外,停留在了通古斯的巨坑之中。

普通的村庄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位客人,很多事情也重新开始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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